第14章(1 / 1)

“说的也是。”青蔓边应着边小心地帮承泽穿上衣袍,“不过,我想着还是别我去要,让紫螺去吧。徐妈妈是她远方姑妈,不如就倚着亲戚把事儿办了,只当是她心疼自己家人。”

承泽一听便带了笑,点头道,“我倒没想到这一层,如此甚好!多谢了。”

青蔓也笑了,“这是说哪儿去了,我可做了什么?倒是有一句要问明白,她过来可要留在房里?”

“不妥,她是嫂嫂的丫头,就留在外间吧。”

“嗯,好。”

“不必让她做什么。”

“知道了。”

穿戴齐整,青蔓便去找紫螺交代此事,承泽一个人坐了一会儿觉着无聊,便想着要往老太太那边去看看,正要起身,却见福能儿风风火火地进来,“二爷!”

“哟,这是打哪儿吃了豹子胆,这会子就敢进门了?”承泽笑着揶揄他。

“爷!正事!大事!”

“哦?”

“爷,我打听着福安的下落了!”

承泽腾地站了起来,一把扯过他,“你说什么??你找着福安了?在哪儿?”

“原就听说福安在安平镇有个娘舅,说是与他老娘是最亲的。我便一直安排了人在那儿打听着,想着只要他没死,早早晚晚都得来看一眼老人。结果今儿我一出去就碰上了人,说是听他娘舅的邻居说,福安昨儿夜里来了。”

“备马!”承泽丢了手立刻往外走,“咱们这就去安平!”

“二爷!爷!”福能儿赶紧拦了,“我还没说完呢!那福安来是因为他娘舅病了,可能是不中用了,今儿一大早他便回去接他老娘去了,我估摸着怎么也得后儿才能赶回来。”

“哦?”承泽一听便也住了,“那好,派人时刻守着!但凡有动静,立刻来报!”

“是!”

找到福安了……承泽的心急过一阵,竟忽地有些无措,该知道的都已经知道了,找了他来,不过是质问为何不知死活敢私自去给大哥弄药,可他心里怎么这么燥?!像是一刻都再奈不得!想知道什么?还想知道什么?老太太连那“不堪”都告诉了他,还能有什么是怕他知道的……

当天夜里,荷叶儿便随了紫螺来到芳洲苑。青蔓问承泽要不要见见,承泽心里惦记着福安,一听荷叶儿,心突然怦怦跳,怎么忘了,她也是当时在场之人,不如问她?左思右想,总是不妥,遂摆了摆手,不了,让她早点儿歇吧。

后半夜时起了风,一阵紧似一阵,用力刮着窗棂子,吱吱嘎嘎的。承泽本就一夜心思迷迷糊糊半睡半醒,这一来再睡不着。披衣起身,打开窗,那风已是夹杂了雨腥,扑面而来,透心刺骨……想起那八扇大窗,他紧紧握了拳,人像被锁住了般,站在窗前,任那风将他吹透……

天亮了,雨依旧不大,却淅淅沥沥,漫天漫地……抬头看天,密密的云,太阳连个小光圈儿都没透进来……

一夜风吹,承泽虽不至风寒,却也浑身乏力,用了早饭,便歪在了榻上,随意拽了本书,无精打采地捧着。

青蔓打起帘子,领了承桓进来,走到承泽身旁,俯身请安,“二哥。”

“嗯。”

承泽应了一声也没心思再多话,自他回府,蓝姨娘便像彻底脱了责任,把个承桓丢给他,领着读书,领着学功夫,甚或领着吃饭、玩耍,每日即便他不在,承桓也是在芳洲苑耗一整天。

看承桓乖乖地坐在桌前,端端正正地抄写着,那眉眼神色真是像爹,承泽的心也终是暖了些,起身走到他身旁,低头看着,不觉皱了眉,“读些正经书吧!怎么好好儿地抄起经来?”

承桓抬头,有些委屈,“是老太太让抄的,要抄够一千遍,我这,我这还且着呢!”

“老太太让抄的?为何?”

“哦,是这么着,”青蔓走过来,轻声道,“出殡时要祭佛经,原是预备让庙里抄了送来,可总觉心不到,老太太便想着让自家人抄才显心诚。大爷没有孝子,这超度的佛经便是该你们至亲兄弟抄,可老太太不想耽搁你读书练功夫,又想着三爷小,耽搁几日也无妨,便给三爷了。”

承泽听了心里越闷,老太太明明就是不以为然,否则为何怕耽搁读书便省了他的事?可既然都逼了人家守“阴缘”,终归要多做些样子出来才好说人!哼!不觉心里冷笑,既如此该是早早晚晚求乞嫂嫂平安才是,否则真弄出事来,那慕大哥岂是好惹的,到时别说脸面排场,便是牢狱之灾都保不齐了!

承桓埋头抄经,承泽再不过问,却寻了福能儿来,依旧说福安。福能儿便不厌其烦,又把打听来的福安自趁乱偷逃出府后的点点滴滴给承泽细细说了一遍。承泽越听眉越拧,福安究竟为何要跑?老太太虽恨是他弄来的药,可也知道是大哥央了他去的,还算是尽忠主子,责罚虽免不了,却也不会当真如何,最多就是撵到庄子上,可一年到头吃喝不愁还照样有月钱,怎么也好过他偷跑出去到处不得营生强,况他和福能儿一样,平日里最是个精明的,这一回怎么糊涂至此?

主仆二人说着话便到了中午,芳洲苑传了饭,青蔓唤了福能儿出去吃,又亲自伺候承泽承桓用饭。承泽实在无心,草草扒拉了两口便搁了碗筷。青蔓看着有些焦心,却也只当是大爷走后他心里难过,没多问,只劝他又勉强喝了两口汤了事。

用过午饭,天虽还是满满阴云,雨却停了。承泽在房中闷了一上午,决定到园子里练练拳脚,又叫承桓也撂了笔,一起去。

刚走过外间,承泽忽地一蹙眉,又返了回来,进了右厢房。丫头们正在吃饭,看见二爷来,倒也无需多礼,只是都问何事。

“怎么只你们几个吃饭?荷叶儿呢?”

“荷叶儿吃斋,已经用了。”

“吃斋?谁让她只吃斋??!”

看承泽沉了脸,紫螺赶紧站起回话,“没谁,是她自己的主意!也是一天一顿,说要陪着她们家小姐。原在老太太那儿没人给她预备斋饭,她就一天只吃一个馒头。但凡听说哪日大奶奶没接饭,她便也不吃,水都不喝……”

“去!立刻叫她来,说我有话!”承泽大步返回房中……

☆、第十章 五雷轰顶

眼前这个小丫头不过十三四岁,雪青的褙子白纱裙,两个丫头髻,一双水眸子,活泼泼的秀气。明明个子也出挑,却似比刚刚带她进来的紫螺娇小许多,万福行礼,举手投足,皆若那名字一般透着天生的灵俏。

看着她不免就想起嫂嫂,一样是白净清秀、削肩曼腰的江南女孩儿,只是,嫂嫂是那般素静,那般雅淡,不着江南明媚,偏似北国莹雪,一眼看去,只觉清凉凉的沁润,心中再燥也便随之而静……

承泽这么想着,忽觉不妥,不由轻嗽一声略解心里的尴尬。再看荷叶儿,薄薄的唇紧紧抿着,像在努力屏着什么,那刚刚道过万福的手依旧叠了搭在身前,却分明能看到手指已是相互掐出了深深的印子。承泽不免有些好笑,这倔丫头,我还没说话,她就已经预备了要较劲。

“为何不吃饭?”

“一日一餐是佛食。”

这话听了不知多少遍,今儿从她嘴里说出来分外刺耳,可毕竟这荒唐的说道是自家所持,承泽便不得不硬了头皮周旋,“那说的是修行之人,你平白的较什么真?”

“我家小姐修行,我就修行!”

“哎,这叫什么话。”小丫头的执拗难得和上了承泽这些日子无解的苦闷,虽则不能与她明言,却十分耐心地劝道,“光知道修行,可知道佛家最讲究的便是一个‘缘’字,所谓‘佛度有缘人’,万发缘生,皆系缘分。你家小姐与大爷一场夫妻,时日虽短却是前世几多辗转修来的,如今阴阳两隔,苦不相守,所以才要修行,以借佛缘。你说你要同修,如此介在他二人之间岂不荒唐?”

说完这番话,承泽已经预备了要听她辩缠,却不想这丫头没有立刻回话,竟是瞪大了眼睛有些发怔,看得他也有些纳闷儿,“荷叶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