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容暄云鬓高挽,一袭红狐裘,更添几分张扬艳丽,满殿烛火都黯然失色。
她扫了一眼柳舜华,又将头转过?去,享受着众人的艳羡。
柳舜华照例不给她眼神,只瞧着前方?两个空位。
片刻,贺容华与?刘妉柔才?姗姗而来。
柳舜华起身,笑道:“你们?今日是说好的吗,怎么来得这么晚?”
两人相视一笑,“真是巧了,路上碰到,便一起来了。”
贺容华摸着柳舜华的狐裘,“这白狐裘还得是你穿才?好看,清丽娇媚,活脱脱一个月宫仙子?。”
刘妉柔点头应和,“方?才?一进来瞧你坐在?灯下,影影绰绰一个轮廓,便教人移不开眼。”
“二?位姐姐今日才?是……咳咳……”柳舜华细看两人,实在?张不开口违心?夸赞。
这两人今日不知何故,一个薄施粉黛,穿着件寻常裘衣;一个素面朝天,身穿裙青重锦,整个大?殿怕是都找不到比她们?更素淡之人,与?往日光彩照人的模样实在?相去甚远。
两人笑道:“快坐着吧。”
三人坐定,贺容华瞧着对面,并未见贺玄度,于是问道:“宁儿今日怎么没来?”
柳舜华接道:“下了雪,玄度他?今日身体不适,在?宿苑内歇息。”
刘妉柔眼一瞥,瞧见首端坐着个长者?,眉间一道深痕,面色沉肃。
“那位长者?是谁?”
贺容华扫了一眼,“看年纪,像是颜太傅。”
刘妉柔愕然,“颜太傅,他?不是在?宫中,什么时候来的?”
贺容华道:“皇上由颜太傅一手带大?,胜似父子?。想?是昨日皇上遇袭,他?放心?不下,便赶了过?来。”
刘妉柔笑道:“听闻颜太傅是出了名的严苛,前些时日方?责罚了几个皇上的近侍。皇上今日本想?放肆畅饮一番,怕是难了。”
宫人一声?高喊,将两人打断,刘昌进了大?殿。
刘昌身披玄色狐裘,面容清俊,眼带笑意?,踏上宝座。
乐起,舞姬水袖细腰摇曳,香粉飘远。宫人们?手捧鎏银酒壶,开始斟酒。酒香混合着脂粉的香气,直教人如坠云端。
刘昌举杯,“雨雪雰雰,益之以霡霂。既优既渥,既沾既足。生我百谷。愿河清海晏,时和岁丰。”
众人同举杯应和。
刘昌一饮而尽,又端起酒杯,尚未开口,便听到一声?咳嗽。
颜太傅端坐如松,声?音冷硬,“皇上,您伤了腿,不宜多饮酒。”
一向行事放荡的刘昌立刻脸上堆笑,俯身道:“太傅,一杯,就一杯。”
颜太傅不为?所动?,“酒多伤身,一杯告慰天地,足矣。”
刘昌一脸哭相,“不是,太傅,我方?才?,就只喝了一小口啊。”
颜太傅扫了一眼殿内的年轻子弟,厉声?道:“皇上伤了腿,你们?一个个的,都不知道劝着吗?”
吓得众人一哆嗦,齐齐高呼,“请皇上保重龙体!”
有颜太傅坐镇,方?才?还轻松的氛围一下沉重起来。
舞乐陡然一变,雄浑厚重,仿若黄钟大?吕,整个大?殿弥漫着庄严肃穆的气息。
来此狩猎的年轻子?弟,多半是爱玩乐的,听着如此端严之曲,一瞬梦回夫子?授课的深渊,精神都萎靡不振。
刘昌也苦啊,他?哪知道颜太傅来得这般快,若是知晓他?今夜之前会赶来,何必在?这受罪,早寻个借口将他?安抚住,赏月赏雪赏美人去了。
众人见识到颜太傅的严苛,一个个正襟危坐,生怕被他?瞧见有不妥之处。
柳舜华倒觉正好,有颜太傅在?,刘昌定不会尽兴,宴席也能早点结束。
正想?着,眼光无意?一扫,竟看到颜太傅起身,朝她们?这边走了过?来。
柳舜华头皮发麻,颜太傅不会是要挑她的错处吧。
果然,颜太傅走到她身前,盯着她的白狐裘看了许久。
长辈的威压扑面而来,柳舜华冷汗直冒。
难道是这身白狐裘太招摇了?!
“我挑的那件,柳小姐不喜欢?”颜太傅淡声?问。
柳舜华茫然抬眸,她是听错了吗?
大?约是感觉到自己语气有些生硬,颜太傅声?音温和不少,“此前我帮柳小姐选了一件白狐裘,见你并未穿着,想?是不喜欢。我年事已?高,不太清楚你们?小孩子?的喜好,待柳小姐大?婚之日,必备厚礼奉上。”
柳舜华震惊,原来午间那件白狐裘,竟是颜太傅亲自挑选的。
众人愕然,柳舜华她何德何能,竟入了颜太傅的眼。
贺容华却微微一笑,颜太傅正妻早亡,无儿无女,半辈子?的精力都花在?刘昌身上,刘昌就是他?的命根子?。
她曾听到传言,昨日刘昌遇刺坠入山崖,险些被刺客杀害,多亏柳舜华削尖了长棍对峙,最终等来了禁军。
在?颜太傅眼中,柳舜华救了刘昌一命,那他?如何以礼相待,都不过?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