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舜华笑道:“这是表哥的爱驹,求了他半日才答应让我骑的。”
贺玄度瞧她今日穿了一身利落轻巧的衣衫,整个人颇有些英姿飒爽的味道,宛若春日枝上的新叶,蓬勃明媚,与平日里温柔贤淑的模样截然不?同。
他耐心地?教她一些骑马要领后,道:“待会你上马的时候,从左侧,踩着马镫翻上去。”
怕柳舜华上不?去马,需要他帮忙,贺玄度便先放手让他的马儿?在一旁吃草。才丢掉缰绳,一回头,便见柳舜华翻身上马,轻巧如燕,稳稳落在马背上。
贺玄度有些诧异:“真?是没想到,你身手如此敏捷。”
柳舜华垂头一笑,“你以为我当?如何,笨重得马都?上不?去?”
贺玄度笑,“那倒没有,你身姿轻盈,我是怕你手上没有力气。不?过如今瞧着,你这架势倒是不?错。”
柳舜华谦虚,“又不?能上阵杀敌,不?过是些花架子罢了。”
贺玄度笑,“你倒也不?用谦虚,女子骑马,照样可以意?气风发,不?输男儿?。说起来?,我的骑术,还是女子教的。”
柳舜华脸色微微一变,贺玄度引以为傲的骑术,是女子所教。
贺玄度没留意?到柳舜华的脸色,望着苍茫的草原,感叹道:“那小姑娘当?真?是我见过最?飒爽之人,一袭红衣,策马奔腾,呼啸而去……”
听他的语气,似乎对那女子有些念念不?忘,柳舜华心里有些泛酸。
贺玄度转头,看到柳舜华脸上笑意?渐消,稍一琢磨,走到她跟前,仰头笑道:“我说的是我小时候,那个小姑娘才六、七岁。当?时,那小姑娘的家人就?在此处牧马,如今已过了十年,那小姑娘怕是早嫁人了。”
十年前,六岁,红衣,家人在此牧马。
柳舜华记忆深处的片段再次浮现,十年前,外祖与舅舅正是在此处牧马。
六岁时,她似乎的确遇到过一位娇气的小公子。那位小公子被人带着在此骑马,他身体矮小,偏不让人抱着他上马,试了几次,都?未能成功,便在一旁赌气。
她勒马停在他身旁,歪头问:“你怎么?不?让他们抱你上去?”
小公子抱臂哼道:“我要自己上去,别人帮忙算什么?本事。”
她不?解,“你来?这里难道不?是要骑马吗?只要能骑,怎么?上去的又有什么?关系?”
她摇摇头,策马从他身旁经过,去追前面花丛中的蝴蝶。蝴蝶越飞越远,她越骑越快,红艳艳的衣衫在花丛中翩然翻飞。
小公子看直了眼,跟在马后跑了许久,直到她停下。
小舜华低头,问:“你跟着我做什么??”
小公子看着她,眼里亮晶晶的,“我想让你教我骑马。”
……
小公子漆黑的眸子与眼前的贺玄度重合,落在柳舜华眼里。
内心突然涌上一股奇异的感觉,柳舜华突然笑了起来?,原来?她与贺玄度,早在不?经意?间,便已相识。
她竟也曾是贺玄度的半个师傅。
贺玄度被她笑得有些不?知所措,摸着脖子,问:“你笑什么??”
柳舜华抓紧缰绳,抬眸明媚一笑,“策马奔腾,呼啸而去,是这样吗?”
言毕,她纵马疾驰而去。
风呼啸在耳边,四周弥散着马兰花的香气,久违的自由感让柳舜华浑身舒畅。
她越骑越快,脑海中纷杂的过往与戴了许久端庄贤淑的面具,被远远抛在脑后,仿佛又回到无拘无束的小时候。
风掠过她的发梢,发间红绸随风飘扬,万物一瞬失了光彩,贺玄度眼里只有那抹红。
他愣了半晌,翻身上马,朝着柳舜华追去。
柳舜华一口气跑了数里,直觉酣畅淋漓,回头瞧见越来?越近的贺玄度,勒住缰绳,慢了下来?,两?人缓缓并肩而行。
贺玄度看着柳舜华,想起此前大言不?惭地?教她骑马,尴尬道:“你会骑马啊?”
柳舜华笑笑,“我什么?时候说过我不?会骑,是你一直觉得我不?会而已。”
贺玄度略一沉吟,好像的确如此。
他见惯了她柔声细语,娇娇弱弱的样子,下意?识便以为她不?会骑马。
正像曾经,他也没想到,她会拿起长刀,和他并肩站在一起拼命守护都?尉府。
柳舜华,似乎总是和他想象中不?一样。
贺玄度看着她,调侃道:“你骑术怎么?这么?好,都?快赶上我了。”
柳舜华娇俏一笑,仰头意?味深长道:“贺小公子曾经骑马都?需要人抱,如今倒是青出于?蓝了?”
贺玄度一愕,呆呆地?盯着她,好半晌才反应过来?。
原来?,小时候那个他一心思慕的小姑娘,竟是柳舜华。
怪不?得他总是觉得柳舜华有几分莫名的熟悉,原来?他们之间的缘分早已注定?。这或许就?是上苍的安排,冥冥之中让他们再次相遇。
他眼中闪过一丝难以置信的光芒,惊喜道:“你是说,小时候,那个教我骑马的小女孩是你?怎么?可能,那小女孩她是凉州人。”
柳舜华解释道:“我自幼生长在此,幼年时,祖父同舅舅常在此牧马,我每次都?跟着。教会你骑马后不?久,我便回了长安。”
柳舜华算了算时间,贺玄度的母亲便是在那段时日病故的。她离开凉州后,贺玄度应也很快赶回了长安。
只是,一别数年,她成了他长嫂,他成了她小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