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1 / 1)

塞她手里,她只能收。

看他的车远去,她不是滋味。为什么这个时候不是冯至鸣在给他父亲献殷勤,送不了石榴,出个车可以吧。

她难过的很。想到什么,掏出手机,给陈剑电话,嗫嚅了下,鼓足勇气说,你能不能帮我打听一下冯至鸣的电话。

陈剑也没问“为什么上次没问他要”这类的废话。说好。

晚上他打来电话,说:从方圆那要到的,不过是住宅电话。

她抄下,顺口说:你还在公司?

他沉默了会,说:不是,在医院,史若吟住院了。

“她出什么事了?”语声惊诧。

他又犹豫了会,说:乳腺癌。不肯做手术,史正雄让我劝一下。

她挂了电话,茫茫然想,今年真是个多事之秋,每个人都是。

父亲此次来,除了给她过生日,还肩负着重要的任务。逼婚。

晚上,父亲跟她长谈。

“知道30岁意味什么吗?意味着至少应该有一个5岁的孩子,可是你连另一半姓甚名谁都不知道。你知不知道,我和你妈现在做人多难吗?街坊邻居,甚至街上卖菜卖肉的看到我们都要问,你家阿声孩子多大了呀。你们老俩口多好,以后可以去北京享福。叫我们怎么回答。

“爸,我很老吗?”

“老得掉渣,爸都不要你。”

“不至于吧。”

“别打岔,我话还没完,你小姑呢,最近给你物色了一个人家,说起来是你高中同学,税务局的,工作稳定,有房有车,抽烟喝酒还都不会,人本分。”

“谁啊?”

“叫王什么来着,王成宇,对。”

“他,他不早结婚了吗?”

“他老婆去年车祸丧生了,有个孩子。不过不要紧,你们还可以再生个吗?小姑说他对你印象很好,想同你交往,你回去一趟吧。”

“爸,我现在的条件难道只能嫁个二婚的,好歹,我还是个黄花闺女。“最后的话说得有点虚。

“你以为哪,你都30岁了,就像晚市那些菜,蔫不垃圾,倒贴人都不一定想要。”

“啊?”

父亲看她茫然,说:爸也不想强迫你,你要没感情,就陈剑。

“爸,怎么我非得嫁那些不是离婚就是丧偶的,我就没单身的喜欢?”

“问你啊,有最好。什么时代,老爸还要为你操心这种破事。人家女孩子不要把自己嫁得太利索啊。”

语声忽然语塞。冯至鸣是不是呢,怀了他的孩子,却对他们的将来一点信心都没有。想到孩子,又忧郁了。怎么跟家里人说。

最后只能催父亲去睡觉。

她失眠。想爬起来给冯至鸣打电话,看看时间,他估计在睡梦中,作罢了。

几日后,瞅了个空。语声去见史若吟。

史若吟侧躺在床上,看窗外的丽日晴空。未化妆的脸惨白如鬼魅。

听到她进来的动静,她也没怎么动,眼光惨淡。

语声放下水果和鲜花。在寂静中,听时光的脚步,一时也无话。

“日子真美好。”史若吟突然说。

语声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能见一汪淡淡的蓝,几丝白云袅袅挪挪。银杏萧疏的影子刚好探到窗台。鸽子偶尔掠过,扬起生命的哨音。万事万物都在勃勃地生长。

日子真美好。这话从史若吟嘴里说出,就分外有了悲凉的意味。

语声接不上话。

“语声,我刚才想起我18岁那会,我的第一次。你不会知道是给了我班上一个差生。他家里很穷,学习很差,还是个小混混,时不时干些勒索欺诈的勾当。很看不起我,对我简直是憎恨。因为我有钱,学习好,老师喜欢。是命运的宠儿。他看到我,总会吹口哨,满不在乎,我家里来车接我,他有时会干些扎轮胎刮车漆的事。就是用那样一种极端的方式来引得我的关注。然而其实我并不关注他。像现在,我把他的名字都忘了。我高中毕业后,要去美国。不知怎地,他知道了,有次打电话约我出去。是个夜里,他说他就在我家楼下等我,我从窗子看下去,看到他很瘦的影子与电线杆缠在一起。他的脚在抖着,好像极不确信。我出去了。因为他的不确信。他喝了酒。借了酒胆给我打的。我们没有说话,他从地上拉出一辆山地车,偷来的,示意我坐上去,我坐上去了,不知他要把我带到哪里,但是年少轻狂,无知无畏,就觉得很刺激。

“是在一片林子里,有松软的泥土和柔顺的青草。月光从树隙间钻过来,将他的脸映得柔情脉脉。他抱住我,灼热的青春的身体,而后吻了我,很急促也很笨拙,全是唾沫。他没有说爱我,但是我们做爱了。灼热的青春的身体。在月光下肆意地舒展。

“他射的时候,我听到他迷狂地说:有身体真好,有身体真好。

“有身体真好,可以享受青春,可以享受性爱,我现在也许更能真切地体会这句话。这个人,几年前就死掉了,听说,是为了索要欠薪,爬到鹰架上,一不留神摔下来的。其实后来,我再没想念过他,虽然给过我第一次。

“我一直不知道,年轻的他怎么会感叹身体,没有了解的兴趣,有些人注定生活在这个世界的角落,被人遗忘。我现在有点难过。因为其实,表面光鲜的我何尝不处在被遗忘的角落。被遗忘。就像爱情,从不曾造访我。”

史若吟脸上点出迷惘的笑,一阵后,回过身,说,谢谢你来看我。

语声握住她的手,说,有身体真好。这句话让我感动。所以,你要振作。因为,你以为将你遗忘的东西也许正迎在你生命的下一个路口。你会没事的,现在科技发达,这种病没这么可怕的。

“你明白吗?我固然不想死,但更不能容忍失去做一个女人的权力。”史若吟嘴唇哆嗦了下,终于哽住。

生命比之人生存的信念来说有时并不那么重,语声竟不知怎么劝。良久说:我听过一句话,生命是坟墓上的舞蹈。每个人终有一天尘归尘,土归土。但是舞跳得漂不漂亮,取决于充沛的灵魂,而不是肢体的优雅。

哼。史若吟笑了,说:什么是灵魂啊,我不明白。我知道人心的现实,没有人会爱一个残缺的女人。

“会有。”

“语声,我知道你安慰我。我认识一个人,40多岁还没有出嫁,因为她等爱情。但是恐怕等不到了,有些东西不是我们想努力就可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