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怪了,明明同僚和好友家的孩子都很出众。
还是因为自家生的是儿子的缘故?毕竟柳宗元家的和娘,元稹家的阿保,白居易家的阿璧,都是女郎。
但韩退之家的符郎明明也是男子……
才想到韩愈,耳畔忽然就听到了这个名字,刘禹锡不由一惊。
回过神来,才发现视频已经拍过了大半文臣廊的画像,来到了相对靠前的地方,而此刻出现在画面中的,就是身形颇为雍容、表情却严肃得仿佛下一刻就能开口上谏的韩愈。
天兵那种绘画的新技法,用来画人像写真简直太合适了,音容笑貌、神态性情,无一处不逼真,宛如生人。
真是……亲切啊。
“真是……恐怖啊!”屏幕里,车厘子也在说,“老韩这个教导主任BUFF,怎么画像也能生效的?感觉被他看着,浑身都毛毛的,很想找个地方坐下来狂刷三套卷子。”
哈哈哈哈哈毕竟是韩愈。
老韩会平等地盯着每一个人!
刘禹锡也是会心一笑。
韩愈当十多年的国子监祭酒,就是因为学生们也都怕他,管教起来事半功倍。
好几次陛下本打算将他调动到六部,升一升官职和待遇,但他自己放心不下学子们,都拒绝了。
后来陛下干脆将国子监祭酒的品阶提了上来,跟六部侍郎平级在六部尚书多为加衔而非实职的大唐,六部侍郎就有资格同中书门下前平章事,登阁拜相了。
当时所有人提起这件事,没有不酸的。
六部侍郎难得,可更难得的是陛下的重视和关照。
当然啦,刘禹锡并不酸,他虽然没有被这样关照过,但那是因为不需要,他可是靠自己的本事进的政事堂,而且目前看来,应该也是排在了韩十八前面,哈哈哈!
“看到韩愈,我突然想起来,过两年是不是又该迎佛骨了?”车厘子问。
去看了一眼日历,还真是!
三十年一次的限定活动,一辈子就只能参加一两次,除了大唐也是没谁了。
笑死,或许这就是有底气任性吧?
啊啊啊啊啊啊啊真的吗?我上次没赶上,被未成年防沉迷给挡住了哭哭,这回会复刻上次的奖励吗?会的吧?求求陛下了(,信女愿一生荤素搭配、年轻貌美、升职加薪、天降横财,只求能复刻活动奖励!
好家伙,你这是一点苦都不愿吃啊。
“虽然活动很有趣,但是不得不说,这个世界少了韩愈的《谏迎佛骨表》,还是挺可惜的。”车厘子的声音还在继续,“我一直都只是知道有这么回事,没看过那篇文章。为了做这期视频去搜来看了,惊为天人有木有!”
确实,老韩是真的勇。
他不止敢说,关键是还能说!
“事佛求福,乃更得祸”,“伤风败俗,传笑四方”,这跟当面指着皇帝骂有什么区别?
哈哈哈,李纯当时气得想杀人的,被大臣劝住了。当然了,也不要因此就觉得李纯做人了,他纯粹是要脸,舍不得圣君明主的名声而已。
刘禹锡看到这里,突然感觉有些不对劲。
迎佛骨的事他知道,但是韩愈的《谏迎佛骨表》是怎么回事,而且谏的还是先帝?
这已经不是不对劲,而是跟他经历的一切完全对不上了!
可是看弹幕这些天兵的反应,好像都不觉得有问题,他们明明也跟自己一样经历过一切的,而且还提到了迎佛骨的活动,那确实是天兵主持的。
不等他想明白,车厘子又道,“看过这篇文章的人,应该都会赞一句‘好骂’,不过大家如果了解这件事的背景,就会知道,韩愈比我们想象的还要刚!”
“迎佛骨这事,可不是唐宪宗李纯自己折腾出来的,在大唐,这是皇室传统。”
“传说当年佛祖释迦摩尼坐化之后,遗体烧出了几万颗佛骨,为了弘扬佛法,当时的阿育王将这些佛骨送往各处供奉。其中一颗指骨,就在东汉时期进入了中国,为了供奉这颗舍利,专门修建了阿育王寺。”
“之后魏晋南北朝几度毁佛,再加上战火纷飞,到大唐立国时,阿育王寺已经只剩一片废墟,于是又在旧址上修筑了法门寺。”
“贞观五年,获得二凤的许可,歧州刺史张亮首次开启地宫,取出佛骨展示,引得长安一代的信徒趋之若鹜。高宗显庆年间,更是先是将佛骨迎到长安,之后又送到洛阳供奉,前后长达四年之久。”
“长安四年,武则天病重,下令将佛骨迎入洛阳宫,为自己祈福延寿。”车厘子叹了一口气,“就是从这时候开始,有了用佛骨舍利治病延寿的传统,但这玩意显然不可能有用,武则天,肃宗李亨,宪宗李纯,懿宗李漼和僖宗李儇,无一例外,迎完佛骨没多久就死了。”
“了解完这些之后,我们才能更清楚地意识到,韩愈能在这种‘迎佛骨是政治正确’的大环境里写出这封《谏迎佛骨表》,说出东汉以来的奉佛者皆运祚不长、求福得祸的话,已经不仅是难得,更是椎心泣血、冒天下之大不韪。‘欲为圣明除弊事,肯将衰朽惜残年?’我想,他上书的时候,应该已经做好了被赐死的准备吧?”
刘禹锡终于忍不住,按下了暂停。
这短短几段话里隐藏的信息量实在太大了,他得缓缓。
??[300]番外二三 地府观影体(四):大唐……亡了?
不只是刘禹锡需要缓缓。
事实上在座的所有人都被这番话中透露出来的、过于密集的信息震得有点回不过神来。
尤其是被点名的那几位。
所以,虽然视频关闭、声音消失之后,房间里就静得出奇,有一种令人窒闷的感觉,也没有人觉得刘禹锡不应该暂停。
他们需要时间来消化自己听到的每一句话。
“呼……”过了许久,先从思索之中抽离出来的刘禹锡轻轻吐出一口气。
天兵是从哪里来的?
这个问题,恐怕大唐所有人都思考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