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愉望着她, 脸上的笑意收了些, 眼底也淡了下来, 但她仍然轻松道:“少来, 还没到要让你一个小姑娘去管的时候呢。”
谢愉早熟,极小的时候就有了管家的本事,平时总觉得弟弟妹妹都是些不谙世事的小孩子。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所以哪怕周鸣玉已经这么大了, 她依旧觉得她还是个孩子。
周鸣玉正色道:“姐姐,我没有和你开玩笑。这件事说白了, 是今上想要处置端王, 意外查到东境军, 把杨家拖下了水,如果没有我们介入,根本就不会联系到谢家的案子上去。这个时候,谁出面, 谁就是在犯险。”
谢愉道:“你也知道是在犯险,还敢说这话?谢家尚有遗孤的消息传得沸沸扬扬,官府连个画像线索都没有,还敢在外面找人。你出这个门试试看?你早上出去都活不到晚上。”
周鸣玉道:“就是因为这样, 所以才更应该由我来。我在上京, 见过他们太多人了,身份早就藏不住了, 这次消息暴露, 八成就是端王府看不惯我多次搅局,所以才故意放出消息, 想以我逃罪之名义置我于死地。”
谢愉的眉毛愈发紧蹙。
周鸣玉继续道:“我横竖是躲不过去的,若是平白被他们拿下了,那才是真正的死路一条。但若是借着他们清查端王府和东境军的时候,带着证据介入此局,兴许还能翻盘只要将舆论做大,坐实他们陷害谢家枉死,总有人记得当年谢家镇守海境的大义,朝上即便只为名义,一时也不能杀我。”
谢愉道:“这并不是十足保险的局面。你能破局,自然最好。可是证明谢家无罪,就是证明皇帝错了,他们不可能认这个错。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解决掉你,彻底把谢家抹掉,便不会有人再提起这事。”
周鸣玉看着她,道:“所以,姐姐就更不能出事了。”
她笑了笑,面上倒是平和,显见得是思虑过许久了的。她同谢愉道:“仍是那句话,我已经暴露了身份,躲不过去了。此事若不能成,也只是折损了我一个,对姐姐是没有影响的。”
她故意露出些为难的神色,道:“我不如姐姐头脑,若是这摊子都交给我,我一个人是绝对做不成姐姐这样的。万一我折损了,姐姐的基础还在,姐姐大可以多等几年,等孩子们都长大了、安全了,等到下一个机会来临,等到我们手里的东西更有把握的时候,再议其他。”
谢愉冷眼看她,道:“你还跟我演上了?我不让你去,倒显得我不通情理了,是不是?”
周鸣玉笑道:“姐姐最是英明的了。”
谢愉哼道:“你说的我都没想过吗?如今整个院子,如果非要送一个出去,就属你最合适。”
周鸣玉便道:“那就说好了。”
但谢愉却道:“谁和你说好了?”
她甩开周鸣玉的手,站起来走到一边去,抱臂看着她道:“我是被关在杨家了,没亲眼见着,只是天色一变的工夫,家里人就全死了,土都埋上了。我一个人过了这么多年,做梦一样见到你还活着,没道理再把你推出去,让你去送死。”
六娘谢愉当年在闺中,就是个最说一不二的霸道性子,凡有什么打算,必然要办成,整个三房院子都被她理得井井有条。
后来她到了待嫁的年纪,自己选中了杨家三郎,和父母商量定了,顺顺利利地成了婚。
对她谢愉而言,这世上从没有什么事,是她不同意,还能顺利办得成的。
所以今日,她说不让周鸣玉去,周鸣玉就别想去。
周鸣玉无奈道:“姐姐,我们只是要考虑到最坏的情况,但未必事情真会发展到那一步。我既不是孤军奋战,那一切都有转机。”
谢愉强硬道:“我没有那么乐观的心态,真觉得凡事都能尽如人意。你想让我置身事外,那还有谁能够帮你?杨简?此事一出,杨家在劫难逃,杨简自身都难保。夫妻大难临头都要各自飞,他凭什么一直护着你?”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这话没有半点错。
周鸣玉沉默下来。@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谢愉看她垂眼,想起她先前与杨简纠缠,连手里的证据都是杨简给她的,但如今将杨简送上死路的,也就是这样东西。
她太清楚她的妹妹了这世上多的是比男女之爱更重要的东西,她不会为爱情放弃家人的冤屈,但心里属于她自己的那一块地方,她没办法忘他。
那种以一种最特别的姿态闯进生命里的惊心动魄,她有过,她也有过。
虽然不愿回想,但不得不承认,真的是……太难忘了。
谢愉缓和了口吻,不想继续戳妹妹的伤心处,打算换个话头,但周鸣玉却先开口同她道:“我不指望他。最好最好,再也别让我看见他。”
此事一出,相见不如不见。
她眼神和口吻明显冷了下来,偏头看向一遍,摆明了是不想再提的表情。
但谢愉可是她亲姐姐。
自家妹妹是真情还是嘴硬,她还是能看出来的。
谢愉也不戳穿,直接道:“那就不提他们。总之我是要告诉你,这件事你别想自作主张。东境军那边查证起来还要有些工夫,等情况落定我们再作反应,别主动送上门去找死。”
周鸣玉知道谢愉不会让她陷入危险,今日谈话不成,倒也算在意料之中。只是她的主意既然打定,一时也不会扭转。
所以她只点头,道:“好,且再等等,看看情况罢。”
但她又补充道:“但如果有机会,我还是会想办法去做的。姐姐,这个事你拦不住我的。”
谢愉瞥眼看她。
拦不住?
她人都在这儿了,还能长翅膀飞了不成?
她心中暗暗道:还是得提醒青哥一句,把她给盯死了才最好。
--
但谢愉嘴上说要求稳,心中也不肯放过这个难得的机会。
这些年她通过谢家旧部,也知道了一些当年的事。端王和海寇私自交易,不可能越过镇守海境的东境军去,所以东境军中,一定有为两方牵线搭桥的角色。
而这个角色,便是杨家人。
如同端王留存的那些密信和账本一样,杨家人也留存着一些沟通的密信和记录着从中牟取了私利的账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