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危顺着?小道,踏过杂草,缓步走进了那敞开的屋舍中。

入目便?是一个黑黝黝的大棺材,在?黑气环绕中更?显幽深,仿佛吸去了所有的光,看一眼便?能将人都沉进无尽深渊。棺材板盖得很死,四周布满了钉帽,显然经?过了一再加固。棺材里头平静得很,似乎里头只?是一个平静的尸体,没?有什么凶恶的东西。

燕危的感?知力逆着?黑气,在?屋中扫了两圈,便?在?右侧的一个角落里找到了一个白色的瓷瓶。

观音净瓶!

他几步上前,想弯腰将这瓷瓶捡起,刚一低头,便?瞧见黑气之下,满是尘土的地上似乎有浓稠的血画出了几条明?显有规则的粗线。

燕危动作一顿,忍着?黑气带来的痛苦,顺着?纹路扫了一眼屋内的地面,骤然发现这居然是一个阵法。

想到宋承安刚才在?观音庙发现的镇压大阵和?逆转阵法,燕危心知这或许又是一个有什么作用的阵法,默默将这个纹路死记在?脑海中。

周遭的黑气滚动着?,似乎有风吹过,却不知为何,连着?怨气都吹动了。除了燕危身周一寸,屋内黑气翻涌,寂静无声中诡谲非常。

“藏头露尾的……”

燕危忍受着?黑气带来的最深最重的负面情绪,面色已然有些苍白,但他站在?观音净瓶前,仍然脊背挺直,面容淡然地说:“既然都告诉我你来了,你还要在?旁边装神弄鬼地躲着??”

他的眼前,翻滚的黑气骤然一顿,随后一块黑气以极快的速度凝成了一个模糊的人形,飘渺诡异的声音从燕危的四面八方传来。

“这不是没?有想好和?你打?招呼的方式嘛……”恶念发出了几道尖锐的笑?声,“他把你守得那么严实,我好几次想来见你,都被他挡了回去。啧,他这回比上回有经?验多了,怕我混淆你的判断,连副本都不让我进。如果不是这屋子里有滔天的恶意,让我可以借着?恶意降临,我还不知道能什么时候见到你呢……”

燕危面上神情不变,心中却掀起了惊涛。

他?

恶念说的人……难不成是晏明?光!?

晏明?光一直在?拦着?恶念进入副本!?

这根本不是一个玩家能够做到的事情。

那黑气凝成的人形往前走了两步,燕危稳住心神,将所有情绪收敛,冷眼看着?它?,说:“你若有什么想告诉我,想用来阻挠我、扰我心念的,还是就在?这说了好。既然这一次你降临这么难,我要是走出去,你可就没?机会了。”

恶念“哈哈”地大笑?了几声:“你还是这么有意思。”

“怎么,你想做,我就让你做,你不应该满意?”

“你知道我要和?你说什么?”

“左右,你是为了苟活。”

恶念摊手:“这话说得多难听啊,怎么能是我苟活,这不也是让那位和?我同根同源啊,对,你叫他晏明?光,这不也是让他多个选择?”

“燕危,你这一次破局破的这么坚定,丝毫不顾他死活……他一定没?有把所有记忆都还给你。”

第186章 黑海镇棺(25)

燕危心中只有一声“果然”。

他心里头?早就有了这个想法, 从恶念口中得知他获得的记忆并不?全时,并不?会怀疑或者惊讶。这一切都在不?想期待的理所当然中到来,或许是他早就有了心理准备,又?或许是上一次的登楼早就在燕危的骨子里印刻下了他应当有的承担, 燕危一瞬间是没什么反应的。

比起和恶念多做唇舌, 他更想听晏明光怎么说。

他只是眉头?微皱, 在纷杂的贪嗔痴怨中,一动不?动地站着, 仿若这些最沉重的黑暗和恶念的话语根本没有侵扰他分毫。

恶念本想见他失态, 等了半晌也没见着什么动静, 只好说:“你早就知道?了?怎么, 你重来一遭, 反倒铁石心肠了起来?”

“我一直都是一个铁石心肠的人。”

燕危想, 他拿到了观音净瓶水,记下了这个阵法,是不?是只要争分夺秒将姜静云鬼身按回这死棺材里, 就能歇口气好好和晏明光发个脾气?

“铁石心肠的人可不?会到最后前功尽弃啊, 燕危,”恶念又?大笑了几声,“我们可以是一类人, 你上一次可以为了他前功尽弃,这一次也可以放弃那些和你没什么关系的人,不?是吗?”

前功尽弃。

原来如此。

晏明光没说出的话,全都在恶念的只言片语中透露了出来。

这世间凡事有两面, 光暗相衬,善恶相交,又?岂会只有恶念, 而无仁善?善恶相生,却?也共死,覆巢之下无完卵,楼毁了,恶念会灰飞烟灭,善念难道?不?会吗?

他第一次之所以失败,是因为被楼格式化了,还是因为他自?己当断不?断,无法在千万人和一人之间抉择,才选择格式化来再?给自?己一次选择的机会?

燕危冷笑一声:“你知道?为什么你每一次,不?论?是对?付我还是想与我和解,都灰头?土脸地离开?”

恶念一顿,周遭的黑气都骤然停顿了下来。

“因为你不?是晏明光,根本无法从善和情的角度思考,你没有这些东西,你也不?知道?,什么才是能触动我的结果。我与晏明光的事情,是我们之间的选择,你说什么做什么,是无法改变我们之间谁的决定?的。你只是一个苟活在规则下的恶。”

恶念被他不?屑的模样激怒,黑气瞬间仿佛风起云涌般翻滚,恶念无法突破规则在副本中动手,却?能牵动这些天大的怨憎。它们绕着燕危,同?燕危擦肩而过,裹着无数的怨气冲击着燕危,他咬紧下唇,动也没动。

下唇已然被燕危咬破,他似乎尝到了些许自?己血的味道?,神思愈发明晰。

他面前的,只是一个苟活在楼的规则下的恶念,从来都不?是他的对?手。

即便是第一次,即便他上一次登顶的时候因为不?知晓恶念的存在而混淆过恶念和晏明光,他其实也从未输过。这个算不?上人的蠢东西从头?到尾都不?能称做他的对?手。

第一次登顶,他是败给了自?己。

即便仍然没有拿回剩余的记忆,燕危心中也大致明白了这一切。

他眉梢一动,轻飘飘地看着眼前模糊的人形,说:“不?是人的东西就不?要东施效颦了。”

恶念仍然在笑着。

飘渺森然的声音中带着愠怒,它却?反倒没有方?才那般气急败坏,语气竟然戏谑了起来:“我也并不?是那么贪生怕死,就算是灰飞烟灭,哈,燕危,我也要你后悔没有收手。我上一回装的是晏明光,这一回,我既然骗不?了你,我也不?装成他了,其他人的样子我还是可以学一学的。我赢不?了你,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