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去。“莫文芝微闭眼睛，手里的佛珠一下下的拨动着，“不要让我再说第三遍。”

微低头，掩住自己眼中的算计，莫琼莹站起身，“是，姑奶奶。”

莫琼莹和郑嬷嬷一起出了房门。

带上房门之后，莫琼莹拉着郑嬷嬷走到了附近一个柱子的旁边，压低了声音问道，“东西你都放好了吗？”

“早就放好了。”郑嬷嬷左右看了看，见四下没人才道，“莫小姐前些日子跟我说了之后，当日我就放进了灯油里，混在焚香味之中，不会有人轻易察觉出来的。”

莫琼莹眸光一冷，“那就好。”

“那莫小姐答应老奴的事情……”郑嬷嬷有些试探性的问道。

“等姑奶奶归天了之后，我就安排你离宫，让你跟你的儿子团聚。”莫琼莹的表情十分的真诚，只是她心里却是另外一番打算，只有死人才能保守秘密。

她可不会像当年姑奶奶一般心软，留下郑嬷嬷这个隐患！

房门紧闭，光线并不是很充足，有些昏暗。

两人都没有说话，只有莫文芝手中佛珠的拨动声，过了许久，莫文芝方才道，“薛国公夫妇可还好？”

“托您的福，还不错。”尤凝岚眸光暗了一下，淡淡道。

哒，佛珠的拨动声消失了。

莫文芝睁开了眼睛，抬手端了茶杯喝了一口茶，放下，“说起来，我跟薛家也认识很多年了，那时候我还没有入宫，也时常在薛家走动，只是，世事难料，这世间有太多身不由己的事情了。”

说着，她幽幽的长叹了一声，稍微仰起头，望着透光的窗户，眸光迷离，“可惜了……”

沉默了一会儿，尤凝岚跟着抬头看窗户，语气平静，“这世事不难预料，最难预料的应该是人心吧。”

“你还是太年轻了。”莫文芝笑的讽刺。

“太后娘娘，年轻还是年长，有些东西是不会随着年龄更改的。”尤凝岚嘴角弯起，笑意不曾沉底，“太后娘娘这些年难道不曾有枉死的旧人入梦吗？”

她停下了，抽了抽鼻子，“想必是有的吧？不然太后娘娘这里的焚香味也不会这么浓吧？”

莫文芝面对尤凝岚的冷嘲并未动怒，只是颤着手捏紧了手中的佛珠，叹道，“是啊，最近这几年我的确想起了很多人，很多我过去记不起的人，他们有些是直接死在了我的手上，有些是间接的死在我的手上，而我是踩着他们的尸体坐上了这个位置，为了护住莫家繁荣。”

“繁荣？用如此卑劣残忍的手段得来的荣耀和权位？真的能长久吗？”尤凝岚眼中露出一丝不屑，反问道。

第三百四十五章：皇庭往事

“或许吧。”莫文芝不着边际的看了燃着的蜡烛，“你说的没错，的确很卑劣，莫家大概就快要消失了吧。”

闻言，尤凝岚有些诧异的侧头看她，就这么轻易的接受了吗？

莫文芝似是察觉到了尤凝岚心中的想法，摇头道，“我这样说，并不是为了过去做的一切后悔，若是重来一次，我应该也会走上同样的一条路，这路上该死的人还是会死，而我最终的归宿就是为了莫家燃尽最后一点生命。”

“为什么。”尤凝岚问。

“为什么？”莫文芝苦笑了一下，站起身，往旁边的内室走去，“你跟我来。”

尤凝岚跟在身后进了内室，分焚香的味道越发的浓了，当她看到面前木架之上摆着的三排盖着红布的灵位时，她震惊的瞪大眼睛，不可置信的看背对着她站在的莫文芝。

伸手从放香的盒子里拿了三根，捏紧，走到烛台前点燃，晃灭火焰，莫文芝的走到木架前将点燃的香插进一个偌大的香炉之中。

双手合十，虔诚的三拜。

做完这一切之后，莫文芝并未回身，而是用极其平静的语调说道，“这里的人都是我害死的，都曾入梦追问我为何要这么做……有时候，我也在想，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做？他们不是我的朋友吗？不是曾经陪在我身边的最为亲密的人吗？他们有什么地方做错了非死不可呢？”

尤凝岚静静的听着，不说话。

她能感觉到，莫文芝今日见她就是为了说些憋在心里多年的话，只不过到底是什么原因让她对一个第一次见面的小丫头片子说这些话？

尤凝岚实在想不通。

“这些问题反反复复的在我脑海里重复，我反反复复的想了很多遍，最后终于想明白了。”莫文芝顿了顿，沉声道，“野心。对，一个女人有了野心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情，我踏入皇宫的时候，懵懂无知，看见当年还是皇后的那个女人，高贵的像是神祗一般，心里就忍不住的羡慕，忍不住偷偷的做梦，梦到自己成了皇后，受到所有人的膜拜，用着皇宫之中最好的东西……”

“你成功了。”尤凝岚不知怎么回事，感觉自己的喉咙莫名的干涩起来，咽了口唾沫，陈述道。

“是啊，我成功了。”莫文芝欣喜，随即又暗淡了下去，“可惜，我坐在这个位子上之后，发现先皇不是我一个人的，后宫佳丽三千，他宠溺着不同的女人，而我开始没日没夜的管理着这个偌大的后宫。”

她说着，突然伸手掀开了其中一个灵位上遮着的红布，上面写着某个女人的名字，尤凝岚并未看清，只是直觉，是个女人。

“当上皇后的第二年，她入宫了，得了先皇的专宠，利用宠爱害死了我腹中的孩子，让我一生孤老无儿无女。”莫文芝转身看尤凝岚，“你知道我是怎么对付她的吗？”

尤凝岚脸色一沉，觉得有些恶心，冷声道，“她已经死了。”

似是突然醒悟一般，莫文芝笑着摇摇头，“你说得对，她已经死了，我还是赢了不是吗？”

“你赢了吗？”尤凝岚冷冷的丢出一句。

怔楞了许久，莫文芝发出了一声感叹，“你娘也跟我说过同样的一句话，她就站在我面前，问我‘你赢了吗？’”

随即脸色爬上了疲惫的神色，走到一旁的椅子坐下，对着尤凝岚招招手，敲了敲紧挨着的另外一张椅子。

尤凝岚不知道怎么形容自己心里的感受，虽说杀母之仇不共戴天，可实际上她从没有见过自己的母亲，心中的恨是虚的，有种抓不住的感觉。

她明明知道是眼前这个人害死了自己的母亲，可她看着这张满是皱纹的脸，突然生出了一丝可悲的情绪。

“你跟你娘一样，是个善良的人。”莫文芝看她一阵，轻叹，“觉得我可悲吗？也许吧，差不多了，很快我就管不了莫家的事情了，很快我就要解脱了，那些被我害死的人也能在下面等着我，啃骨食肉了。”

一瞬间，静谧了下来。

尤凝岚兀自的发着呆，莫文芝愣愣的望着眼前的虚空，出神。

过了好一阵，门外传来了郑嬷嬷的声音，说是贵妃娘娘得了些不错的贡桔，送了一些给太后娘娘品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