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脚步声,子矜微微转过头来他回来得倒是比她预料的要早许多。
“总统来作什么?”
她浅浅的笑了一下,顿了顿才说“你会不知道?”
他似乎也察觉到她心情不好,可是他并没有迁就别人的习惯,揉了揉眉心,坐下来:“为什么我就应该知道?”
方才会开了一半就丢下一桌的人赶来,这会儿还不知那头怎样了。由于美国政府答应援赠的军火和十二架新型战斗机迟迟没有送过来,军部的人已经急的跳脚了,压力都挤到了军工厂这边,如果全部要靠自己生产,不但数量上来不及,究竟也没有美方的先进。更别提飞机……
子矜虽然不知这些,可是也看的出他有需要烦心的事,所以她也不绕弯子,索性单刀直入:“那我问你:许小姐同余安安是什么关系?”她方才想来想去,觉得许曼丽、余安安、绿珠三人之间必然存在着某些联系,可是还有诸多疑点,比如总统的反应:慕容皋照理是没有见过绿珠的,那么他的眼神就很奇怪了,唯一的解释就是他认识样貌肖似绿珠的人……至于白致远知不知情?她觉得他知道,不知怎么的,就生出几许莫名的恼意来。
白致远一怔:“你听谁说的?”只有几个人知道余安安的存在,别人只怕都以为她死了。
原来他真知道“你别管我怎么知道的,你先告诉我答案。”
余安安的事,许曼丽曾经请他保密。说到底是别人的隐私。所以他说:“这事太复杂,你就别管了。”
她抬起眼睛,神色淡淡的,却没有表现出任何情绪:“那绿珠呢?许小姐又为什么要送衣服给绿珠?”
“什么?”
于是子矜把今天发生的事简略说了一遍,又道:“我上次见到许小姐买那种布料,总不会是巧合吧?而且难道你没有发现绿珠和余小姐年轻时候长的非常相像吗?简直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原来是这样。”他倒是没见过余安安以前的样子,他只见过她一次,只是一个形容枯槁的病人;她和绿珠很像么?他皱眉不语。
见白致远的神色很坦然,她相信他的确不知道绿珠和她们的关系。心中的疑惑却更深了。突然脱口而出道:“难道总统先生以前认识余小姐?”
他并没有回答她,只是淡淡道:“这其中的历害关系……我不想把你扯进来。”他已经大概猜到许曼丽的计划了他就知道她不会放弃的。五爷那边……要阻止她这种愚蠢的行为。
她一口气堵上来:这种被排除在外什么都不知道的感觉真的、非常的、不爽。(我知道不爽是现代词汇^ ^)“你不说就算了,难道我自己不会查么?”说着站起来要走。
“你去哪里?”他一把拽住她的手腕:“你不会是又想找大哥帮你查吧?”幽暗深邃的眸子里似乎射出冷芒来。
子矜一愣,一时不明白他什么意思;手腕处传来的疼痛却提醒了她,当下就瞪了回去:“拉拉扯扯的像什么样子?”见他没有松手的意思,不禁又好气又好笑,只得解释道:“我只是要上楼休息;再说了,你不爱说,我还不希罕知道呢就那么紧张你的秘密?”说也奇怪,心里反倒没那么生气了。
白致远面无表情的松开手,声音还是冷清清的:“不告诉你、是为你好。”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子矜好像看到他的嘴角微微向上牵了牵。见此人一副要她保证的样子,只好退了一步道:“我不查就是了。反正你能解决,我还乐得省心呢。”
“你……”他刚要说什么,电话铃欢闹地叫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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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哥,听说前儿有人来挑盘子,让九堂的人给灭了,哪来儿的傻尻啊?”
“广东那边的,以为有洋鬼子撑腰就了不起了,也不撒泡尿照照!”
“说是这么说,咱们也死了好几个兄弟。”
“对了华哥,我还听小楞子说秦爷最近派他和强哥盯着一个交际花,你说五爷是不是看上那娘们儿了?”
那个叫华哥的在他脑门上拍了一巴掌:“你丫管好你自己,五爷的事也是你可以过问的?”
“尻,不就是个出来卖的,咱五爷看得上她是她的福气。那些个骚货,操……”还没说完就被踹了一脚:“闭上你的鸟嘴!秦爷来了!”华峰眼尖,远远的看到秦三,赶紧扯了麻子毕恭毕敬地站直了。秦三走的很快,看都没看两人一眼,大步流星的进了内堂。
五爷正在下棋,一个人下,低着头。内堂布置的如禅室差不多,雪洞似的干净,还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檀香。案几上一个平淡无奇的古铜香炉,燃着三支香。
秦三走进来,五爷没有反应,他知道此刻不宜打扰,于是安静地立在一旁。
过了大约有一炷香时间,五爷才抬起头来:“说吧。”
秦三欠了欠身:“安家费都给了。洋人那边也摆平了。如今九堂缺人手,我已经从别的堂调了一部分过去。您看要不要招些新的?”
“这事不急。”五爷继续下棋,“上次那几个办事不力的,派到上海去踩点子,如果这次再做不好”顿了顿,“告诉他们不用回来了。”
秦三应了。上海的烟馆越来越生意兴隆,还暗地里做起倒卖鸦片和洗钱的勾当来,上边怀疑有日本人暗中攘助。沪上的警力明着不方便查,又怕得罪小日本,加上同青龙帮关系不错,所以一来二去就把这烫手山芋丢给了他们。
妈的小日本,就是欠操。他心中义愤,不知不觉就说出来了。
五爷淡淡瞟他一眼:“秦三,光逞口舌之快有什么用?想想怎么把对方做了才是。”
秦三练练称是,他虽然年纪比五爷大了一轮,可是论起混黑道的资历来,到底还差了一截。五爷总是不动声色的就把事给办了,他佩服都佩服不过来。想着就看了一眼棋盘:“呦,这局您琢磨好多天了,还没个结果哪?”
五爷不置可否地唔了一声,一颗一颗从棋盘上把棋子拣起来:“还有别的事?”
“噢,就是您让盯的那个许小姐,最近好几次约见白家的一个丫鬟,这事透着古怪。”
“哦?别的呢?”
“别的都算正常,就是同日本人走的近了些哦对了,还有两次约了程老板喝茶。”
“哪个程老板?”
“就是唱大戏的那个。”
“知道了。”说话间五爷已经重新布好了“珍珑”,“你去打个电话把二少请来,说我邀他下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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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你放弃吧,”安安眼见许曼丽又要出门,拉着她的手不放,无奈的目光中带了几分哀恳,“你不能把妹妹也扯进来!”
许曼丽只是去掰她的手指,身子僵的笔直:“你放心,不会连累她的。”
“你撒慌!”安安枯瘦的手拽得更紧了,“怎么可能不连累她?!你不要骗我了。”“姐姐,”她勉强支起身来,“我们三个人一起、离开这里,平平安安的,好不好?”说着就是一阵惊心动魄的咳嗽。
许曼丽顺着她的意思坐下来,“好,我不去就是了。”她表情虽然平淡,眼底绿磷一样的幽光却闪烁,微弱,却绝不熄灭。安安的脸上微露喜色,又是难以置信:“你答应了?真的?”
“不。”她扶着她慢慢躺下,嘴角透着一丝森森的冷意,“我去不去没什么分别一切已经开始。谁也阻止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