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不是,我又钻牛角尖了。”子矜微笑自嘲,亦不再深虑。想了想还是开口:“其实爱情本就经不起考验。婚姻的维系并不是因为双方有多忠贞,而只不过没有遇到诱惑、或是诱惑的筹码还不够,不足以弥补背叛所要付出的代价。”
“这新潮的理论,你又是从哪里看来?”白舜华有些担忧的看着她,他竟不知她对爱情和婚姻的态度是这样消极。
“我不过是随便说说,你毋需介意。”见他认真起来,她反觉得有些不安。
“子矜,”他凝视着她,不放过每一个细微的表情,“我之前说过,一旦你有了意中人就告诉我,我自会想办法谋划。”
子矜猝不及防他会重提此事,一时脑中乱哄哄的。
他之于她,亦师亦长,亦父亦友,关怀照拂不遑让慈父,温柔体贴又胜似情人。倘若时光重现,命运的轮盘逆转,她也许就是他的女儿,如静媛一般无忧无虑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然则今时今日,她却只余一个尴尬的身份。在商场上运筹帷幄诚然不错,但内心极深处似有罅隙陷落。往事种种,磨平了她曾经的幻想和天真。害怕伤害,所以选择逃避。很多问题她不去细想,似乎也就不存在了;就像一只小小的蜗牛,躲在一方屋檐之下,便觉得世界已很美好。匆匆年华,稍纵即逝,仿佛天长地久,都只在流光刹那,极容易就过去了。
也是这样有轻尘在被白漆窗栅割成一缕缕的阳光里飞舞的午后,一抬头就可以看到泛着灰黄的红漆法式大扶手,黑色铸铁的繁复花纹旖旎慵懒的卷着。明晃晃的大幅落地玻璃窗摩挲着着下午两三点钟温婉的光线
“今是昨非,”他柔声,“以前的话,你不必放在心上。有你陪伴左右,我固然欣慰,但是又岂能为了一己之私误了你的一生?”
红尘万丈,也只得她一个。
脚下的浮游踏碎,别人再不是她。
即使负了天下人,即使富甲天下权握朝野,也搏不回她的嫣然一笑。
他身上若有若无的忧郁,极偶尔的黯然神伤的一瞥,子矜都没有、也不忍去戳破。
他的寂寞,她亦感同身受。
什么样的惩罚,需要用一生来承受。
君不言悔,然这代价亦已足够。
厚重的往事席卷而来,让人窒息。
子矜深吸了一口气,对上他的眼睛,郑重:“你放心,我不是她,亦不会重蹈她的覆辙。”
他微笑,如剪水清风,驱走了空气中漂浮的暑气。
子矜有瞬间的失神他身上沉蕴而优雅的气质,如白雪青葱,又透着清冽的经年酒香,不由得感慨,当年他又是怎样的风姿,可以让母亲一见倾心?
见他要走,忽然想起心中一事,忙道:“我想认翠墨做妹妹,也带她去公司里做事,你觉得可好?”
他的瞳孔微微一缩,目光凝然,看着子矜不语。子矜面上微红,嗫喏道:“你不同意就算了。”
“你高兴就好。”叹息也是无声,他的表情又恢复了柔和。
子矜心情一时甚好,本不欲破坏了此际的气氛,可是有一个疑问这几日一直如鲠在喉,不吐不快,犹豫再三,终于小心翼翼的启齿:“有件事我不知道该不该问。”
“怎么突然跟我客气起来了?”
“那你要先答应我,不许生气。”
“真是小孩子你说,我不生气。”他微笑,面露宠溺。
“那个,”她不敢看他,“我想问,二太太当年是怎么流产的?”
他目光一凛,霎时没了笑容。
子矜忐忑看他:“说好不生气的。”顿了顿又怅然:“你不说我也猜到了,只是想证实一下。”从他的反应看,原来都是真的。
是是非非,终离不开“权衡”二字。心慈手软,优柔寡断的,又如何能在这样的家族里立足,更遑论收服人心开疆拓土了。诸事纷扰,头绪莫辨。然而窥到白舜华的神色,怕他再添伤怀,其他的事子矜不欲再提,至少、不是现在。
他黯然不语,离开前只说了一句:“你以为这些年她吃斋念佛,是为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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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几日,府里小酌酒席,子矜正式认了翠墨作义妹,随苏姓,表字暄妍。起居用度皆随子矜,且调派了原先二太太房里的几个丫鬟包括瑞瑛服侍她。羡煞了一众人等,纷纷埋怨自己为什么没有这样的好运气。至于翠墨原先的工作,就由绿珠顶替。白静媛嫁入程府后就搬出了白公馆,翠墨就住了她的屋子。
这日晚膳前夕子矜带着翠墨从公司回来,堪堪遇上大太太从楼梯上缓步而下,身后紧跟着一名妆容精致明丽,身形高挑的年轻女郎,身着一件荔枝红的水钻盘花短旗衫,头发是大波浪的卷,挽成俏丽的髫子,插着几枝玫瑰金蔷薇插针,错落有致,只在两鬓凌乱的垂着几缕,别有一番妩媚的风情。白天鹅一样优雅颀长的脖子,顾盼间高傲的神色一览无遗。
“这是金美婷金小姐,夫人的表侄女儿。”
附录之一
说明:以下年龄都是周岁,那个年代都算虚岁,所以请自动加一:)
四大家族:
1.白家
白舜华45
大太太王沁芳――44
二太太玉莲――42
三太太钱凤君――35
四太太苏子矜――18
白致立(大太太所生)――24
白致远(二太太)――22
白静媛(二太太)――16
2.何家
何立钦――56
妹妹何淑凝32,嫁给程立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