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蔺南暄是不知情的,而且微笑得体,但麦茫茫就是对她永远的得体端方产生了叛逆心理。
麦茫茫抛出一串复杂的专业术语,直视蔺南暄道:“我们刚才在讨论这个,我想你应该不感兴趣。”
她没有撒谎,只是社交有不成文的规则,对非专业领域的人刻意卖弄,要么是情商低下不礼貌,要么就是话题驱逐的意思了。
蒋黎豫首先感受到麦茫茫的敌意,脸色一黑,连钟嵇也轻皱一下眉头。
恰逢此时,校长、校长夫人、李向光和顾臻走近,他们正好听见麦茫茫的话,一时无言。
麦茫茫和蔺南暄相向而立,一清一雅,一攻一守。校长的女儿是个小小的中美混血,她扯了扯妈妈的手,指着两个姐姐,用英文问:“Are they princesses?”
麦茫茫不往顾臻的方向看。校长夫人正待解围,蔺南暄回答道:“我对这个问题很有兴趣,也刚好有一点了解,是钟教授新发表的一篇文章?也属于麦教授的研究方向,具体的我不清楚,不过对理论是有重要指导意义的,钟教授不愧是大科学家。”
她继续说:“作为女性,我同样也欣赏麦教授。女性主义不仅仅应该强调观念的传递和说服,更应该重视女性力量,这才是真正能够改变秩序、掌握话语权的力量,尤其是在科学界这样重要的领域。”
“科学界一直被建构成一个偏男性的领域,男女比例存在结构性偏差。像麦教授这样优秀的青年科学家不断崭露头角,正是女性力量的体现,我见过麦教授的科研态度和成果,自愧不如。我觉得,麦教授不是'princess',但是是我更加钦佩的‘fighter’。”蔺南暄笑看一眼钟嵇,“我也相信,只有尊重女性的男性,才可以培养出这样的人才。”
......
众人的眼光尽落在蔺南暄身上,包括钟嵇和顾臻。蔺南暄以德报怨地捧了她,也展现出跳脱个人情绪的高度和格局。麦茫茫知道,钟嵇对事不对人,这大概是他心中完美的标准答案,至于顾臻......
麦茫茫心下烦闷,吵架没有发挥好的挫败感卷土重来,特别是在顾臻面前。当然,她也敬佩蔺南暄的胸襟,就是不知道为什么喜欢顾臻。
似乎察觉麦茫茫的想法,顾臻扫了她一眼,麦茫茫视而不见,维持仪态,点头道:“谢谢谬赞,你也是。”
校长鼓掌道:“融合而不是对立,说得很好,不愧是南暄,有说话的艺术。”他在来回看看两人,“两位都很优秀。”
长辈们退开,将交际的空间留给年轻人,蔺南暄向顾臻偏头一笑,引荐道:“这位是淮林区的区委书记顾臻,这位是G大生科院的麦教授......”
她和顾臻之间还需要蔺南暄介绍吗?麦茫茫腹诽,心里对顾臻多划一道叉。
顾臻淡声打断:“我们认识。”
蔺南暄惊讶道:“是吗?”
麦茫茫可以提醒蔺南暄,代价是和顾臻扯上关系,她选择作罢,笑道:“我们是高中同学,不过不是很熟悉,而且,很多年没见了。”
钟嵇对顾臻的印象影影绰绰被唤起,听了麦茫茫撇清的话,他和顾臻同时往她脸上看一眼没什么破绽。
今晚这种寓意微妙的眼神太多了,麦茫茫眼观鼻,鼻观心,不动声色。随后找了个借口,拉着钟嵇,和他们分开。
校长夫人是很有情趣的舞蹈家,为晚宴安排了一场舞会,麦茫茫无心,卸下方才的假面,闷闷地问钟嵇:“你会觉得我的表现不太好吗?”
“其实你可以应对这样的场合,我以为你会做得更好,所以你有一点失态,我比较意外。”钟嵇客观地说,“不过,你们不是一种性格和成长环境,说话的方式不同,没有高下之分。”
麦茫茫心情稍稍明亮,她回想起过去:“我第一次和你单独说话,也是在一个舞会。”
“是的,一个高傲的小姑娘,有点横冲直撞地就过来和我说话了。”
“发现是Professor Zhong,我简直又惊又喜。”
就像那晚,以钟嵇的敏锐,很难不发觉麦茫茫高傲表面下的低落,他道:“如果你认为那是愉悦的回忆,那么它可以在当下复制。”
麦茫茫一怔,钟嵇向她微微躬身,左手后收,右手前展,行绅士礼:“May I?”
甘拜下风45.舞伴
45.舞伴
麦茫茫笑容初霁:“My pleasure.”
他们并非处在中心位置,舞步跳的不是最好,但还是成为了全场注目的焦点。[公 众 号:召 耳 推 文]
舞台的灯光像一种庇护,和信任的人共舞,使麦茫茫暂时逃离了纷杂的现实,她感慨:“时间过得好快。”
“但我感觉,你没有变得太多。或者说,你保留了以前的一些纯粹的部分。”
“因为在纯粹的人身边,我才能保有那一小部分,始终不能做到完全纯粹了。”麦茫茫眨眼,开玩笑道,“你也没有变,还是年轻、冷酷、严厉。所以你今天夸赞我优秀,我才是意外,毕竟,钟教授不轻易夸人的。不管怎么样,我有被安慰到。”
“你认为我在安慰你?我不会为了安慰人说违心的话。”钟嵇认真道,“这是事实,你是让我骄傲的学生之一。”
得到钟嵇的肯定,比发表期刊更令麦茫茫有成就感:“如果世界上有一个人说的话,我必定相信,那就是你。”她一顿,“我会相信这一点的。”
“当然,如果不经过别人的引导就缺乏运用自身理智的勇气和决心,那这是一种自己招致的不成熟。”麦茫茫弯起眼梢,“你强调的‘独立’,我也会的,不然怎么做钟嵇的学生?”
麦茫茫微抬着下巴,神态间是少女气的自信,和从前如出一辙,钟嵇与她同声笑起来,音乐戛然而止。
李向光和顾臻在景观露台谈公事,语毕,他力道沉重地拍了拍顾臻的肩膀,表达勉励之意。
李向光一直欣赏这位被他提拔的下属,这次副市长的位置空缺,他本想推荐顾臻,还考虑过宋庆年的阻挠。不合规矩又如何?他用人不拘条条框框,老资格办事未必尽如人意。顾臻没有传统高学历人才的一板一眼,不仅在统筹庞大的城市系统运作上展现高视野,处理体制内复杂人事关系也很有手段,这在年轻干部中恰是最难得的,甚至可以说补充了李向光疾行无善迹的缺憾。
顾臻主动提出韬光养晦,过早站得太高不一定是好事。不卑不亢,不骄不躁,李向光更加满意,他立场中正,政治智慧从来不是站队,无论上头的是谁,必须要发展GDP,因此,能力是唯一的准则,顾臻步步高升是迟早的事情,不急于一时。
李向光离开后,顾看臻独留在露台,蔺南暄安静地站在他身后。
第一次对他留有深刻的记忆,不是开学典礼的时候,同学兴奋地抓着她的胳膊,示意她看向屏幕上的新生代表,而是这样的一个背影神性和人性共存。
蔺南暄走上前:“舞会开始了。”
顾臻回视,就算那一对不是耀眼的中心,他也是能够从人群中辨认出她的。
蔺南暄问:“我今晚说的话,是对还是错?”
“你非要用对错衡量,单论你说的话,是正确的。”顾臻淡淡道,“但是,你可以不必这么政治正确。”
“不是必不必要,是想不想,我们一样的。”蔺南暄浅浅地笑,“等会有交换舞伴的环节,你不打算参加吗?”
校长夫人的情趣在于,交换舞伴对未婚的男女性是随机的,顾臻远观麦茫茫的真诚笑容,既然她开心,这份开心最好尽可能长久地存续,而不应该用随机概率损毁:“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