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屿然不避讳,甚至连睫毛都没?动一下,他垂着眼?保持同一姿态看裂隙外癫乱躁动的?灵流,很不喜欢这种事情一再变复杂,脱离掌控的?感觉。被她的?声线引了?引,略一颔首,眉眼?还保持着思索事情的?冷淡,声音轻而缓:“我的?血。”
商淮几乎跳起来?,呼吸都停了?。
他真?的?服了?。
温禾安也怔了?下,她低声重复了?遍:“你的?血……”
他的?血,既能压制傀线,也能解毒,里?面究竟藏着怎样的?玄机。
她视线拐了?个?弯,落在陆屿然的?手?臂上,说:“血还没?止住。”
陆屿然瞥了?一眼?:“通知罗青山了?。”
空间裂隙最终停在了?熟悉的?院落了?,他们?甫一出现,就见到了?急急迎上来?,已经着急到魂不守舍的?罗青山。他见到陆屿然,二?话没?说就挑开了?医药箱,商淮朝温禾安点点头示意,原地丢出了?个?结界。
也有人在苦苦熬着等温禾安,她的?腿被闻央抱住了?。
小孩原本已经止住了?哭,此时扭头见只有他们?几个?,而无?山里?其他人,眼?睛又要淌出泪来?。
温禾安弯腰摸了?摸她的?发顶,想了?想,并没?有给她编制个?美好幻梦,而是认真?与她对视,道:“不是好消息,但也不是你想的?最坏的?那个?结果。这件事很复杂,我们?还需要再捋捋思路和线索,才能决定接下来?要怎么做。”
闻央眼?睛肿得不行,此时又开始发红。
温禾安又捏捏她的?手?,声音更低:“先跟二?娘去?歇息吧?现在把自?己熬坏了?也不起作用,先养好精神,我们?明日可能还需要问你一些事情。顾好自?己,才能有余力?去?帮你阿兄他们?,是不是?”
去?外岛之前,温禾安就意识到不对,让商淮通知了?管家王丘,他的?娘子郑二?娘答应可以来?照顾一段时日。
温禾安话说得平静,不哄她,也不编织美好谎言骗她,而以实情相?告。
她再清楚不过。
生活在饥荒与战乱中的?孩子,和蜜罐子里?长大的?孩子不一样。他们?实际比一些大人都敏锐,什么都懂,也更知道什么时候最该做什么,哭泣和折磨自?己恰恰是最无?用的?举动。
果真?,闻央不再执着,她点点头,低声道:“谢谢阿姐。”
郑二?娘过来?牵她的?手?,她乖乖地跟着她走,同时又低喃道:“谢谢阿婶。”
温禾安在原地站了?一会,见结界中一时半会没?有结束的?趋势,料想等陆屿然包扎好伤口,必然是个?无?眠夜。
外岛的?事太?诡异了?,他们?需要重新理一遍思绪。
借着这段时间,她回了?自?己的?院子。
出去?前用过的?铜镜就摆在四方?桌上,温禾安点燃烛火,揭下蝉兽的?皮放在一边。
她肌肤柔滑洁白,似晶莹美玉,骨相?也无?可挑剔,唯独能挑出的?瑕疵只是那道树枝舒展般的?交叉印记。随着方?才的?骤烈灼热感被陆屿然的?血阴差阳错压下去?,此时再看,这印记比之前淡了?一圈,不凑近细看都不太?能看得出。
是要消散的?前兆。
每回这毒发作,印记都会保留五六日消散,这次不知是不是跟修为被封有关,印记停留的?时间已超过了?这个?时间,却迟迟不见消散迹象。温禾安昨日还在不安发愁。
她在妆奁盒前定住,捏紧了?铜镜,一颗心罕见不平静地砰砰跳起来?,眼?里?神彩渐明,一个?念头抑制不住地升起来?。
如果陆屿然的?血真?能解毒。
那是不是……这次消散,就是彻底消散了?。
哪怕并不是会提前将所有事情往好处想的?性格,温禾安也仍忍不住屏住呼吸,片刻后,迫使自?己实际一点。
正如杜鹃连里?和雪盏挨过去?后,又出了?个?妖化,她没?法断定自?己体内究竟有多少种要命的?东西。
只是好在,只要是毒,现在她都已经知道了?最为有效的?解毒方?法。
那种悬心吊胆,日日睁眼?就担心明日会死在毒发症状中的?焦躁,终于暂缓,她得以有一段喘息的?时间。
心头重石落地的?同时,温禾安又在脑子里?将方?才的?情形细细过了?一遍,眉头皱起来?,很快意识到一件事。
如果仅是方?才的?程度,对他们?这样的?修士来?说连伤都算不上,为何能让天悬家的?公子与最为鼎鼎有名的?巫医如临大敌,紧张得不行?包扎伤口不是什么大事,为何还要丢个?结界?
还有一个?细节,温禾安看得分明陆屿然自?伤断傀线后,用白绸裹覆,其上施了?层灵力?,九境术法产生的?灵力?可以在片刻间促使断肢再生,残骨续接,可直到回来?,陆屿然伤口仍有血往外淌。
由此可以窥出,对他而言,流血绝非小事,可能面临血流不止,或是其他难以预测的?危险。
不是可以随意寄予,无?偿回报的?东西。
偏偏,她日后可能随时因为这个?有求于他。
温禾安不是不会处理人与人之间的?关系,相?反,很多时候她得心应手?,但这种让自?己处于完全劣势,从前纠缠不清,现在有恩未偿,日后还要相?求的?情况,她长这样大,也是头一次遇见。
一时之间,凝神静思,有点不知该如何是好。
没?等她想出个?具体的?章程,商淮就在四方?镜上给她发了?消息:【二?少主,你已经回屋了?吗?】
温禾安手?指点住四方?镜:【我现在下去?。】
扣住四方?镜,她将妆面上花的?地方?都擦了?重新描,将散落的?发丝也拨回耳边,这才打开房门,一路下楼,推开栅栏,朝陆屿然的?小楼走去?。
罗青山才给陆屿然上了?药粉,脸色已经不是凝重二?字可以形容。他当然知道这位的?脾性和行事作风,一惯毫不顾忌,最爱剑走偏锋,他不以为然的?事,你再如何说都无?济于事,他不会给你丁点回应。
其实他不太?敢在陆屿然跟前说话。
可事关帝嗣的?血液,他不得不再次提醒:“公子,距离除夕还没?过去?多久,您不能再流血了?。篓榆粉一月内只能用三次,三次之后见效很慢,若是血流不止,就太?麻烦了?。”
陆屿然瞥了?窗外一眼?,这次好像真?当回事了?,慢悠悠地应:“听见了?。”
罗青山心中长吁短叹,识趣地闭了?嘴。
至于商淮,他在搬椅子,将五张太?师椅围成半个?扇形,彼此距离都挨得很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