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个时辰前,江无双被江云升带着回了渝州。
渝州离永州不远,但因城中山多,路窄,土壤坚硬,是不折不扣的“穷乡僻壤”,谁也不要,处于无主的状态。
得知他受伤,王庭的人都赶到了这里。
“镇噩”让他受了不轻的伤,连连吐血,晕了一段时间。
江云升守在他床前,将?这边情况告诉了族里,自己则在屋中踱步,愁眉不展。
江无双醒来后第一时间重重捏紧了床沿,江云升走过去,坐下来,望着这一幕劝慰:“医师来过了,伤口处理好了,接下来一段时日,务必好生静养。你觉得如何,好些了没。”
江无双猛的抬头?,神情中夹着巨大的仇恨悲恸,再?是迷惘,他呼吸急促起伏,发出粗重的喘息,死死抓住江无双的手,一开口,发现声?音哑得跟几天没有沾过水一样:“叔父。”
“……我自己的身体,难道还会察觉不到吗。”
他改而捂住胸口,那里有一根骨头?断裂了却没有处理,那是自出生就伴随着他的“剑骨”,是他无双的信念,这事令他难以接受:“叔父,陆屿然能?控制第八感的范围和?力度了,他可以对人使用?了。可是怎么会,他、”
江无双咬牙,说不下去了。
“只?是初步掌控。”
“初步掌控,便能?在我持有生机之箭时,强行碎我剑骨?”江无双觉得荒谬,看向江云升,雷霆大怒:“都说我四人称雄,可他的第八感现在摆脱桎梏,无所忌惮,还有个温禾安走灵道,修十二神录,帝主对巫山可真是不遗余力。拥有此等助力,还有我和?温流光什么事。”
“一时的胜负算得了什么。”
江云升同?样有事情超出控制的怒气?,但也是这种?时候,越是不能?否定他,心境若是真出了问?题,那可就真叫有苦难言了:“在你们这个年龄,万事皆有可能?,他陆屿然有机缘,你也有。”
他压低声?音,一字一句道:“强大如帝主,死后还能?留下几分力?更遑论妖骸才是九州心头?大患,他真正想拔除的祸根,就算有心相助巫山,也无余力。若不然,陆屿然为何还没继承他的位置?”
“他无余力,而你有王庭全力相助,两?位圣者的情况你知道,他们撑不了多久,未来王庭的兴衰尽在你一人之身。”江云升笃信:“你将?成为九州史上最年轻,最强大的圣者,难道这点风雨都接受不了?”
江无双握拳平复心境。
恰在这时,一封信被送了进来,进来的从侍尽职尽责地禀报:“公子?,这信被飞刃钉在了厅中八仙桌后,才被发现,送信人不知所踪。”
江无双将?里头?信纸折开一看,脸色顿时大变。
脑袋里有东西嗡的一下炸开了。
剧烈的情绪起伏让他身体一个踉跄,几乎坐不稳,半晌才从齿缝间挤出一句话:“怎么可能?。”
从什么时候开始,坏消息一个接一个传来,一次次事件超乎预料,这大半年,江无双都算不清自己说了多少句“这怎么可能?”“怎么会这样”。百年筹划,前面顺水顺水,到最后了,事事出岔子?。
还都是要命的岔子?。
江云升见状抽出他手中信纸,定睛一看,脸色也变了,须臾,闭着眼将?纸拍在桌面上:“是谁。”
江无双甚至都察觉不到胸口那根骨的疼痛了,他强迫自己冷静,闭目凝神好一会,说:“不会是天都和?巫山,如果?是天都,现在就该不顾一切跟我们拼命,也不会是巫山,不然这封信不会到我手上,而应该到天都圣者手上。”
“也不是隐世世家,那些人懒得出奇,跟巫山打断骨头?连着筋,就算发现了端倪也是第一时间跟他们说。”
“他给了时间地址,让我们准时前往。”江无双睁开眼睛:“对王庭摆鸿门宴,散修游侠没这等胆量,那么就只?能?是世家宗门,不直接捅破这件事,是想和?我讲条件,妄想捏着我们的咽喉,要源源不断的好处。”
太天真了。
王庭只?会倾巢而出,杀了所有知道这件事的人,死人对他们来说才是安全的。
这种?被人猝不及防拿住软肋的滋味不好受,江云升也被这接二连三的事磨得心气?不顺,他盯着这张纸上的妖血图腾看了很长时间,最终说:“我带人过去。”
“我也去。”
“你别?去,身体要紧。”
江无双从空间戒里翻出一个瓷瓶,面无表情地咽下两?颗,说:“一起去,我亲自看着放心些。”
“泗水湖,这地方离我们不远,先让我们的人过去,提前布置。”
“好。”
事实?上,提前到的并不止王庭一家。泗水湖地处偏远,四周群山环绕,中间是片空旷的洼地,有几片小湖泊,水并不流动,是死的,面上飘了一层枯腐烂叶,除了蜘蛛爱在这里结网,连鸟都不会来这里筑巢。
还没等到二十八日的午夜,二十七日天黑之后,这里就慢慢有了窥探的视线,渐渐的人越来越多。
做好所有布置准备之后,江云升和?江无双带着王庭一干人现身,站在一颗巨大山石上,眼神厉如鹰隼,审视四周环境。
子?时,另一队人马大张旗鼓出现在对面。
月光倾泻,隐隐绰绰照进来,照亮了几人的五官。
两?边领头?者眯着眼双双对视,看了一眼,均露出错愕纷乱的表情,江无双呼吸都顿住了,手指止不住抽动,惊讶得失声?问?出来:“温流光?!”
温流光也在看他,王庭说要围杀温禾安,她其实?还挺好奇,听说江无双被陆屿然打得要死,费尽心思抽取了四州生命力还被温禾安原样补回去了,看这脸色,靠着药劲强撑着还敢来。这人全无可取之处,但格外会想当然。
“温禾安呢。”她嗤笑着昂昂下巴,一脸俾睨,问?:“阵仗倒是挺大。”
“我想知道,你偷偷摸摸给我递信,是单纯请我来看热闹呢,还是笃定我会出手帮你呢?”
“江无双,你是不是太想当然了,我是讨厌温禾安,但她好歹有真本事,我更不待见喊得比谁都响,捏个拳头?比谁都软的男人。给我个机会,你们两?谁我都要杀。”
江无双听不懂,他一个字都听不懂。
他有点懵了,来时准备的满腔策论,见机行事的机敏全部飞走了。
他们什么都没准备好,现在绝不是揭发温流光妖血的最佳时机,还有,究竟是谁让他们来的,温禾安,这特么又干温禾安什么事?!
江无双觉得自己伤口和?太阳穴一起疼,疼得砰砰直跳,好似下一刻要炸开。
“谁让你来的,谁给你写?的信。”他听到自己嗓音发沉,对温流光的恶意置之不理,只?问?这最关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