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应州说:“刚倒。”

陆听安复述,“刚倒。”

曾亦祥放心了,又把嘴凑上去,甘露已经湿润到嘴唇了,他又是一个激灵,再次看向陆听安,“这杯水是给谁倒的?”

陆听安又看向顾应州。

顾应州指了下办公桌上的盆栽,“给它们倒的。”

陆听安哦了声,刚准备再次对曾亦祥复述,就看到他把杯口捏得紧紧的,脸都已经黑了。

他就说!怎么一股漂白粉的味道,在厕所洗手池也常常闻到这股味。重案一组的真是没一个好东西的!

怄着一股气,曾亦祥抬手就把所有的水都倒进了离他最近的那盆盆栽里。

陆听安见状,心疼地“欸”了声。

曾亦祥把空杯子用力揉成一团,“我现在不想跟你说话!”

陆听安盯着那盆盆栽,“那你唱首歌吧。”

曾亦祥:“……”???

顿了两秒,他觉得自己颜面扫地,又说:“就算你跟我道歉,我也不会原谅你。”

陆听安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我没想跟你道歉,我只想告诉你,别给多肉浇那么多水,会死。”

曾亦祥:“……”

时隔两个月,他还是觉得跟陆听安说话会被气死,脑袋嗡嗡的那种气。

他们重案一组的多肉还怕死吗?别以为他没看到,每一片多肉的瓣上都有无数个不知名小孔,不知道的还以为多肉吸了。

就他浇的那杯水,可能还能让它早点解脱。

深吸了两口气,曾亦祥终于说到正事。

“神社跳楼的女人,美芬,她抢救无效死了。”

陆听安检查多肉的动作一顿,没出声。

对于这个结果,重案一组的所有人都没有太意外。

美芬被救护车拉走的时候情况就已经不太好,抢救无效仿佛是一个必然的结果。

重案一组的人都没说话,但是曾亦祥还是感觉到办公室里气氛突然变得沉闷。跟他看到美芬尸体后又面见她父母的情况不同,顾应州、俞七茵和付易荣是亲眼看到人坠落在面前的,冲击力自然更大一些。

曾亦祥没对美芬以及她父母的情况过多赘述,只道:“她被抓的事情有端倪,三天前她其实是跟好友去旅游,第一天甚至还发过旅途中的风景到她母亲的邮箱,因此她的失踪一直没有引起怀疑。”

“但刚才我去情报组查了美芬好友的信息,发现那是个假名字,就连她们上班的公司都查不到。”

陆听安已经没心思看盆栽了。

这个事情听起来非常地耳熟,在三十年后也是屡屡发生,知名网红被女闺蜜骗到菲律宾、男演员被抓到缅甸,还有套牌公司招新,组建团建的时候却把地点定在缅北各种地方。

没想到早在三十年前的港城,人口贩、卖就已经以这种防不胜防的形式存在了。

沉吟片刻,陆听安问:“美芬的母亲有没有提到过那名好友的长相?”

“我有问。”曾亦祥说:“二十五六岁的年纪,眉眼跟美芬长得有点像,所以一直以姐妹相称。她说印象最深的,就是那个女孩子打了眉钉和唇钉,眼角还有一颗特别明显的痣,她起初觉得这样的人会把美芬带坏,没想到相处了一顿饭的时间后发现她还挺有礼貌的。”

不过正是这份装出来的礼貌,让美芬和她的母亲都放松了警惕。

陆听安听着曾亦祥的描述,眉头蹙起。

非常耳熟。

这个形容,不就是赵苡萱和孙书涵两人对绑架她们的那个女人的描述吗?

这两名女大学生长得年轻漂亮,不施粉黛就白净可人的样子让她们在那个组织里并没有受到太多折磨。

听孙书涵说,刚被抓进去他们四个人就被打了一顿,打的都是身体,脸上没有留下什么伤痕。怕他们年轻力壮的会跑,第一天根本没给饭吃,水也没喝上一口,就被单独拎出来关在全黑的房间里面,饱受心灵折磨。

后来不知道过了多久,她们被带去了一个房间,脱光身上的衣服并且蒙上眼睛。当时躺在床上的那个姿势是非常屈辱的,没有任何遮挡,也看不到周围的一景一物,只知道房间不断有人开门走进来,还有讨论价格的声音。

两人当时都觉得,还不如死了算了。要不是不知道其他伙伴的情况,她们可能真的会选择轻生。

幸好顾应州几人赶到神社比较及时,最坏的情况还没有发生。被送到医院的时候,这两个女生的身上有一些比较明显的外伤,精神上受到惊吓。

警察问到绑架犯的时候,她们还能头脑很清楚地描述出绑匪的长相。

赵苡萱说:“我是坐在那个女人旁边的,当时她穿得土里土气的,我还以为是个中年女人,后来看她的手发现特别嫩,指甲油都没擦干净,中指还有一个纹身。她的脸上也有奇怪的洞,特别是眉骨那里,两个很对称的洞,眼角有颗特别显眼的痣。”

陆听安吧赵苡萱的口供说给了曾亦祥听,听完,曾亦祥再仔细一想,只觉得血都凉了几个度。

“这么说来,何丽绢从一开始就是冯四月组织里的人?她从两个月前就已经埋伏在美芬身边准备拐她,获取信任后,她将美芬带去了神社?”

陆听安点了点头,“目前来看,是这样的。”

曾亦祥深深地吸了口气,心情复杂。

很难想象在港城居然有这样的事,前段时间报社还为警署宣传,说以现在的安保系统,就算晚上睡觉不锁门也不用担心家里会丢失什么东西。

结果呢?事实上就连工作,都可能是为某个人量身打造的骗局。

这种事听在无关的人耳朵里只觉得令人惊讶,可真发生在当事人身上时,却是一个又一个灾难。

曾亦祥咬紧牙关,义愤填膺道:“我能为她们做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