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跟案子有关系,李烁不敢太含糊,直接就承认了,“这个纹身的图案确实是我设计的,也一直都由我来纹。”
但是,“我看过新闻,重案一组这几天追查的是深水埗双尸案嘛,不是说凶手是个叫冯四月的女人吗?可我并没有给女人纹过这种图案,来我这里纹这个图腾的都是男人,他们是属于同一个帮派的。”
“帮派?”俞七茵不悦地皱起眉头,对这个李烁也有了点意见,“港城扫黑除恶好几年,居然还有这么光明正大纹图腾的黑帮存在?既然知道他们是一个帮派的,你为什么没有报警,反而一次次帮他们纹身。”
李烁连声喊冤,“Madam,不是你想的那种作奸犯科的黑帮呐,他们这个帮派不干违法的事情的,其实就是给人当保镖而已啦。为了名声响亮一点嘛,所以给保镖团起了个名字叫奎帮,帮派里的人都会来我这里纹一个威武的图腾。”
“龙衔着铜板呢就意味着飞黄腾达,中间还有一个字,那个字其实就是在帮派里的等级了。不过我不清楚那个等级是怎么分的,他们拿个字让我纹里面,我就纹了。”
顾应州问:“这个帮派里总共有多少人,体型长相如何?他们平时都接什么生意?”
李烁掰着手指仔细算了一下,说:“人不太多的,统共也就十五六个,反正来过我这里的就那些。那些人都特别高壮,你们也看到我外面用来纹身的那张小床了吧?好几个人趴上面的时候整张床都被盖死了,那得是多壮。”
至于做什么生意……这还真不好在警察面前直接说。
保镖团,说得好听一点就是去保护雇主的安全的。但是谁能保证碰到的雇主一定是好人?港城的那些企业家,能有几个钱是完全干净的,他们有时候出去谈生意有危险性,带着保镖给他们做点什么事情那就不得而知了。
他先前也听过几个奎帮的人聊生意,不过他不打算告诉顾应州。像他这种做小本生意的,最重要的还是照顾到自己的人身安全啦。
顾应州听他描述的这些,心里有了点底。
李烁所说的又高又壮的人,跟他梦里出现的并没有什么区别,虽然搞不清楚那些人为什么会在他梦中,但目前来看,提供的线索并非没用。
顾应州没有马上理会李烁的话,李烁还以为他是对自己提供的线索不满意,犹豫片刻后,便又继续说了点。
“算了,我就实话实说了。我确实跟奎帮的那些人比较熟,但是也还没熟到人家做什么生意都跟我说的地步,他们其中的几个没干过什么好事,做了什么恶事我却也不清楚,倒是有七八个人这两年一直有稳定的雇主,就是在一间神社当打手。”
李烁说着,还有点羡慕的,“就是那个信徒众多的神社,阿sir你们应该知道的吧?每年都有不少人往那间神社送钱求平安,所以那几个打手的工资也是非常高了,在我们这一片属于高薪。”
顾应州对于这种民间信仰不怎么留心,倒是俞七茵平时会多关注到一点社会新闻和八卦,隐约知道一点。
“你说的是那家传闻中能治百病的神社?都是骗人的。”
李烁浑然不在意地耸了耸肩,“骗不骗人的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有不少人都愿意去那里祈福,听宫司吟诵去病诗经。阿sir,别怪我说话不好听,走投无路到要去神社的人能有几个长命的?不都是知道自己快要死了,想再赌最后一把。我听说还有些人命不该绝呢,去神社住了一个礼拜以后,竟然真的痊愈了,花了最少的钱保住了最长的命。”
付易荣直觉这个地方非常奇怪。
神社在一些别的国家确实有祈福、御守和祈签的作用,可用来治病还是第一次听。所谓的乐舞诗经要是这么有用,这世界上岂不是无病无痛了?还有啊,大陆是没有神社的,诗经却是大陆上千年传承下来的文化,这两种东西到底是怎么融合到一起的?怎么听怎么觉得违和。
付易荣少有的聪明了一次,揪着一个关键点追问道:“既然神社是用来保平安的,请这么多打手过去干什么?”
李烁“嗐”了声,用一种复杂的眼神看了付易荣一眼,似乎是觉得他一个警察,不应该问出这么笨的问题来。
不过他还是好心解释,“神社里面住的宫司、权宫司、弥宜什么的到底都是一群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这好几年神社攒下了不少钱,难免会被盯上。奎帮的打手就是去那当保安的。”
“而且怎么说呢,有能被神社治好的病人,当然也有花了钱却还是死掉的病人啦。病人在神社住一晚上少说也得花五百住宿费,有些病入膏肓的长期住在那里,你说难道就没有病人的家属不满后去闹事的吗?可不得有人解决那些闹事的。”
话落,李烁露出欲言又止的表情。
顾应州敏锐地注意到了他的神情,低声道:“有什么话就直说。”
李烁尴尬地挠了挠头,“好吧,那我可就说了。这事说出来我也不知道在港城是不是合法的,我只是听奎帮其中一个人说过,有些特别相信神社的病患在死前是跟神社签署过遗体捐赠合约的,等他们死后,尸体会在神社停放十天,等到他们的灵魂被超度、罪孽被洗清以保下辈子能投胎到个好人家后,神社的人才会将遗体带到后山焚烧,骨灰就直接埋进后山的土里,也算是死后也得到了神社的保佑。”
付易荣大为震撼,“还有这种事?死者的家属能同意?”
李烁嗤笑了一声,摇摇头,“不同意又能怎么样,神社说是死者按照自己的意愿处理自己的身体,除了死者本人其他人并不能违背他们的意愿。动粗也不行,能有几个人打得过两百多斤的保镖。”
“……”
付易荣不说话了,震撼的情绪久久未能散去。
他有点不敢相信,港城居然还存在这样的一个地方,而他当警察这么多年了,居然一直没有听说过这个事情,甚至连那间小有名气的神社都没有听说过。
从狭小的四方窗户往外看,纹身店的那两个客人已经开始没耐心地起身四处观望了。
担心自己的生意受到影响,李烁出声暗示几人,“阿sir,我知道的都已经说了,再想从我嘴里问出别的可没有了。”
付易荣哈哈了两声,哥俩好地拍拍他的肩膀,“瞧你说的,你能跟我们说这么多线索,已经有很大帮助了。什么时候有空,哥请你吃饭啊?”
李烁这会儿才觉得付易荣身上警察的威压少了点,也跟着笑起来。
“我晚上随时有空的嘛,还不得看付sir你这个大忙人的时间。好了,我真的要去工作了,等付sir你闲下来,我请你去这里最好的排挡吃饭,算是谢谢你上次那事。”
付易荣没有拒绝,把李烁手上的那张纸拿回来后,跟着顾应州离开了闪烁明星纹身店。
出去好远以后,俞七茵不经意间问起付易荣是怎么跟李烁重逢的。
付易荣这人很多时候虽然容易犯蠢,也不像是跟顾应州有血脉关系的亲戚,可他到底也是重案一组的一员,还是个富家子弟。
李烁却完全不一样,或许他曾经有过钱,现在更多的却是市井气,向警方提供线索的时候也挑挑拣拣,谁都能看出来他精明地瞒下了一些可能会影响自己的信息。
这样的两个人完全就不是同一个世界的,更难以想象他们会称兄道弟,还时常保持着联系。
听俞七茵问起,付易荣觉得她是在关心自己,心里好不美妙。
“这事就说来话长,我跟他其实也很多很多年没有联系。”
俞七茵暗暗翻个白眼,“那就别说了。”
付易荣急切地“誒”了声,“别呀,既然你想知道那我是一定会告诉你的。说来也不是什么大事,纹身师嘛,再厉害也有失手的时候,李烁刚入行没多久那会就碰到过一次,不小心把虎头纹得跟猪头一样,当时差点没被打死,赔了几千块钱以后把事情给私了了。本来就是过去的一件小事,谁能想到好巧不巧两人前段时间在同一家酒馆碰上了,李烁喝得醉醺醺的听到不远处一直有人直呼他的大名,还扬言他的兄弟里谁要是敢找李烁纹身,兄弟就没得做。纹身师这行也干个名声,李烁哪能忍得了这个,想到当初还花了这么多钱摆平这件事,他气不过就冲上去跟人干了一架。”
“然后呢?”俞七茵问。
付易荣回忆了一下当时的情景,噗嗤一下子就笑出来了,“然后当然是被揍得连他妈都认不出他来,他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才敢上去一个人打五六个。不过嘛他也是运气好,碰巧那天我也在酒馆,就顺手把人救下来了。Perla,你说这是不是上天的旨意,正好那天我跟李烁去了趟他的纹身店,又正好我哥要找的图腾是李烁纹的。命中注定我要立这份功啊!”
俞七茵看到他一副洋洋得意的样子,无语地别过了头。
“老大,咱们现在去神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