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大嫂”程淼挣开恶魔双爪的束缚,凄惨惨哀凉凉地伸出绝望的手,突然变得有半张脸大、还支棱着长长眼睫毛的双目中也撒下晶莹剔透的寸寸柔肠泪,“不要丢下我……”啊啊啊,王后走了,公主就要被怪兽吃掉了了了……
孙沛钟满脸黑线地看着怀中太过入戏的程淼,感觉这疯丫头确实需要好好教养一番。
“轰……砰!啊咣当!嘿嘿……”反正门被锁上了,怎么折腾都没关系。
缓缓走在厚软的地毯上,安尤迦好心地止住闻声前来的佣人:“没事,你忙去吧。”
“是的,太太。”面生的年轻女佣点点头,顺从地领命而去。
目送她离去,安尤迦有点诧异。这实在没有道理,她已经许久不来这里了,为何佣人却对她很熟捻的样子?是程森吩咐的吗?
满是疑惑地走着,不觉时已站到那扇据说是故意开着的门前。
推开门,她走进贵气逼人的房间。然后,转身关上门。
一切轻缓动作的细微动静都被淹没在地毯里,走廊里不刻便回复空荡荡的,连另一头笑闹的声音都没了响动。
实话实说的讲,这个房间真的很配婆婆。
安尤迦背倚房门,静静打量婆婆的房间,并不急着进到卧房里去。
雍容的暗红与华贵的金色遍布这个房间,一切配饰,窗帘、台布、甚至是沙发套上的流苏,无一不用厚重的色彩彰显着主人的高不可攀。而那些贵重家什摆设出的唯美,比如精巧的琉璃描金花瓶上盛开着茂盛的白玫瑰;比如窗边汉白玉的欧式立柱在织纹幔布下若隐若现;又比如茶桌上薄透而染色均匀的肥田烧香薰炉……都是如此地太过华美矜贵,以至于让人容易陷入恍如隔世的迷茫意志毫无坚定可讲的安尤迦便当然轻易被勾去了心神,于是弓腰在炉台上,瞪大眼对着捷克的花瓶目不转睛。
“秋姐,给我水。”屋内传来满含疲态的声音。
水?安尤迦直起身,揉揉看花的眼睛,四下寻找水源。没有饮水机,那边的小几上倒是有一个保温壶。
倒了一杯温水,她举步走向房门半开的卧室。
程母仍躺在床上没有睁眼,蹙紧的眉头趴在那张尚未呈老态的脸上,似乎仍没有从疼痛中恢复过来。“给我温的柠檬汁。”
床边的安尤迦眨眨眼,张开口想说什么,却最终也只是悄声走出去寻觅柠檬汁。
还好,起居室的小冰箱里还有几个柠檬,够她榨一杯果汁的。
轻手轻脚地返回卧房,安尤迦端着榨汁站在床侧,“妈,果汁来了。”
倏地睁开眼,程母看到了不可能出现的人,“你?!”
安尤迦递出榨汁:“妈,起来喝吧。”果然,她被自己吓到了。
程母没有移开视线,维持着躺着的姿势,异样的眼神仍停留在她的身上。而安尤迦平静地等待着婆婆的动作,也没有出手帮忙整理枕头、扶她起身的意思。
就这样相互默视着,两人的思绪充斥在这间昏暗的卧室里。
外面的天色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愈加昏暗,傍晚徐徐降临,于是原本灰蒙蒙的天空又被染上了几抹绛黄,不干不净的让人看了不舒服。
如果窗帘是拉开的,她还可以看看现在雨是否停了无聊的安尤迦站得有些脚酸,眼神不由得飘向那厚重的窗帘这初春的雨并不干净,待天气转晴以后,家里的窗子一定都是灰尘的斑迹。而且,好像家里的玻璃水都用完了……又有的忙了啊,程森。
“坐下吧,”床上的程母终于打破沉寂,向立正好久的她挥挥手,“先扶我起来。”
完全出于对老年人的尊重,安尤迦放下水杯,欠身扶她靠坐在床头。
慢条斯理地坐好喝完水,程母没再发话,只一心一意地整理自己的仪容。而闲下来的安尤迦则坐在离大床不远的椅子上,安然无声地,几乎要和那昏暗的房间融为一体。
卧房墙壁上,古老的挂钟摇晃着它亮如铜镜的钟摆,滴答滴答的声音慢慢成为房间中唯一的响动。
“为什么回来?”突如其来的问话,过度平衡的声线没有散发丝毫的热度。
轻轻地将垂在胸前的几缕发丝拨到肩后,安尤迦偏过头,注视着蚕丝被上精绣的花纹。怎样的回答,会让老人家觉得舒服呢?“我们接到电话,说您在家门口滑倒了。”
“不然,你们也”程母将脱口而出的话收回一半,垂着眼似在斟酌什么,“苍石来了吗?”
“来了,正在楼下等着我呢。”想到儿子早已等候许久,她暗恼自己的磨蹭,于是起身便要离去。“请稍等一下,我下楼叫人上来照顾您。”
刚刚走到门口,身后幽暗的身影传达平静而强硬的声音:“从今天起,他们父子俩要住下来。”
安尤迦顿住步伐,微微偏过头扫视声音传来的方向,继而又回头向前走去。
“听到我的吩咐没有?”稍显急促而加重语气的声音,强烈显现了发语人的意愿。
原地转过身,她隔着暗得模糊的空气看向远处的婆婆,半晌。
“请给苍石即将出生的弟弟妹妹起个名字吧,如果不嫌麻烦的话。”轻声说完,她转身开门回到长长的走廊上,不再关注卧房里为被这个消息击中而惊愕无比的婆婆。
够多了,这是她所能尽力的极至了。至于完美媳妇必备的委曲求全,抱歉她做不来,而自己也并不真的就那么想望其乐融融的婆媳关系。就这样吧,其他的就都看婆婆了,她无所谓。
柔软的大床上,安尤迦不适地翻个身,眼睑不受控地翕动着,仍然无法入睡。
果然还是不能适应别处的住所,尤其是在无声无息的夜晚。没有家的气味的环境让她不舒服,连带腹中的宝宝也好像感受到了她的不安一样开始了隐约的躁动。
“睡不着吗?”身旁伸过一只手臂,环绕过她的胸腹。程森的气息近在咫尺。
“我吵醒你了。”她歉然地讲头靠向丈夫的肩颈,嗅着熟悉的气息。
程森让她枕在自己一只手臂上,另一只则揽过睡衣包裹的娇躯轻轻拍抚。尤迦很辛苦,在这里她仍然戒慎地穿着睡衣入眠,即使这间卧房曾是他们的新房。
“几点了?”四周一片黑暗,只能看到影影绰绰的家具。
“不知道。”程森低声回答,感到妻子的头在自己怀中磨蹭。“很难受吗,尤迦?”
安尤迦摇摇头,缩在他的怀里聆听低沉的心跳。程森温热的躯体包围她,暖和而安宁,睡意也开始渐行渐进。看来,离开家的夜,只有他能让她安睡如常了。
“下午的时候,”他开口,轻柔的拍抚没有停住。“下楼之前,你去了妈的房间吧。”
“嗯,”她懒洋洋地挤出几个音节,“她让你们住下。”
程森低头看看她朦胧的睡颜,不太相信事件如她所说的单纯。母亲若没有强迫她做什么事就奇怪了,她一向不顾一切地要求众人按照自己的意愿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