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1 / 1)

“即便忍不住要吃,也去找医生开正规处方药。”

那次从陆唯西家中离开时,周自横将那些乱七八糟各个牌子的止疼药全都带走了,那些药医生很少开,一般只有不太规格的小诊所才会有。

“知道了。”

陆唯西早忘记了从云中回淮安时留在家里的那一堆药,这次回来家里干干净净,也当是家政工的功劳,他顺从的应了一声,看起来乖巧又听话,可周自横一朝被蛇咬,有种被敷衍的感觉,一时间气得放下筷子。

“陆唯西,你别总是阳奉阴违。”

“我没有。”

陆唯西莫名其妙,拧着眉头看向周自横,眉眼之间皆是无辜的情绪。

“身体是你自己的,别人多说无益,好自为之。”

周自横气得起身去了卫生间,他坐在原位捧着杯子喝了口水,跳出至死不渝的爱情后,以独立的陆唯西的视角来看,好像发现周自横的脾气是真不好,还没什么耐心,说翻脸就翻脸。

得改。

周自横憋了一肚子气将陆唯西送回家,小区门都没有进,将他放在门口便调转车头离开,门口的保安正好是上次给周自横放行的那位,此前多少次见他们同进同出,举止亲密,不像单纯的室友,多少猜出些内情,探出头来询问。

“吵架了?”

“可能是被狗咬了。”

陆唯西后知后觉地也生了气,在心里咒骂周自横几百遍,没好气的回了一句。

“你俩谁气到谁了,过圣诞那天吵的?难道是元旦那天,醉醺醺的,也是我给开的道闸,吵架就吵架,怎么门禁卡也不带?说起来我都大半年没见你俩进出了。”

“什么?”

保安自顾自的说,陆唯西听得云里雾里。

“是不是我多嘴了?对不住,年纪大了就有些管不住自己,快点回去吧,天气预报说有寒流过境,今晚要降温。”

保安回到保安亭关上了门,陆唯西闷不做声往家走,他想起元旦那天晚上突然接到的周自横的电话,想起他说话时的,还有刚才莫名其妙的生气,总觉得像是有迹可循,他一头雾水乘电梯上楼,输入密码开了门,在玄关处换鞋时看到柜子上放的一板药,应该是他早上出门时从口袋里掉出来的,慕南枝还给他打了电话让去门诊再开一些,别忘了按时吃药。

那板药勾起了陆唯西丢失的记忆,他突然想起自己没人管束,滥用止痛药当饭吃的那段时间,他怀着侥幸的情绪给家政工打电话询问,家政工否认擅自替他处理那些药,并表示在收拾卫生糊所有的物品都按照原样放在原位。

所以......周自横偷偷来过他这里,并且看到了那些药。

第八十八章

陆唯西又后知后觉地心虚起来,顺着翻起来的记忆将所有放药的地方找了一遍,除了书柜中的档案盒里还藏着漏网之鱼,别的都没了。

他有心想给周自横解释一番,又觉得自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况且,都分手了。

慕南枝在陆唯西耿耿于怀胡思乱想时回了家,给他喂食的同时准备晚餐,忙忙碌碌,指使他洗菜摘菜,又掐着点提醒他吃药,柴米油盐一浇灌,陆唯西暂时放下这档子事,赶在晚饭时分将饭菜送到医院,谭曜踩着饭点来蹭病号饭,行为多少有些不要脸,但本人丝毫没有不好意思,一顿风卷残云,将送来的饭菜收拾进肚,好在不懒,吃完后把饭盒洗的干干净净控了水收进保温袋。

晚上都是护工陪床,陆唯西见谭曜没有走的意思,先和邵君逸打了招呼离开,把陆广仁送回家后,他开着车不知不觉到了周自横家。不同的是小区门口的保安换了人,不认识他,还很有原则,非要让他给业主打电话才放行,他当然不敢,只能调转车头往回走。

路口停车摇下车窗定位到周自横的家,没有亮灯,他停留了片刻,灌进车窗的风越来越冷,沾着皮肤和刀割似的,手指也有些发僵,大概真的如保安所说,寒潮来了。

春节长假结束后,陆唯西回了趟律所,他之前办理的两个申请再审案件启动了再审程序,委托人不愿意中途更换辩护人,他只能有始有终把案子办理完,重新签授权手续,在档案室调出相关案卷带回去研究。

内勤顺带给了他几封邮件,其中有封信,是从第二监狱寄出来的,重刑犯大多关在那边,当然也包括冯卓。

回家后,陆唯西将所有邮件拆封看完后,目光才落到那封信上,因为冯卓的关系,他对第二监狱包括从那里面寄出来的任何物件都心存一种天然的抵触心理。

那一年,冯卓集训完收监后也曾给他写过一封信,简简单单的几个字,写的歪歪扭扭,横不平竖不直,和他的人一样猥琐又丑陋。

“感谢陆律师的救命之恩。”末了还画了个大大的笑脸,一笔一划皆是讽刺和嘲弄,晃得陆唯西眼睛疼,他一怒之下将信撕得粉碎,拳头在玻璃板上猛砸,力道十足,但并不像电视剧里演的那样将玻璃板砸烂,却将自己的手指关节都砸碎了,手上带夹板固定了三个月才长好,自此后,刮风下雨天气突变手指关节都会僵硬酸疼。

陆唯西拆了那封信,是他曾经办过的一个故意杀人案的当事人,叫陈旺。他的妻儿在十四年前被人杀害,警方走访调查一个多月无果,荒唐之下将他列为犯罪嫌疑人进行审问。

亏得他是个硬骨头,尝遍了刑讯过程中花样繁多的“审讯方式”,愣是扛着没签一个字也没按一个手印,妻儿死后三年,赶上政法系统大整顿,苦于无证据定罪,他被无罪释放,重见天日。

再后来,陈旺一边申请国家赔偿,一边自己调查走访,前前后后七年时间,一无所获。四年前,他终于心力交瘁,拿着国家赔偿到账的十几万块钱辗转到了云中打工,一年到头,从一个工地转到另一个工地,因为脑子好,讲义气,竟然混成了一名小小的工头。

不知道是苍天终于长了眼还是妻儿亡灵显了灵,某次工地工程竣工后,他带着一群工友下馆子庆祝,一桌子人皆是喝得醉醺醺,后来不知道谁起的头,开始荒腔走板的唱小调,其中有个人叫刘凯文,迷迷糊糊间唱了一段歌谣,那段歌谣是他意外身亡的妻子编来哄孩子的,自编自唱,只有他们一家三口会。

他当时便愣住了,酒醒了大半,后来又拎了两瓶酒尾随刘凯文去了他的住处。那一晚他一边灌酒一边诱审,诱出了刘凯文这个身背两条人命的杀人犯。

他在酒醉之下详细的描述了自己杀人的意图和过程,饿肚子时碰到陈旺的妻子,被好心给了两块面包和一盒牛奶,但他鬼迷了心窍,竟然垂涎上恩人的容貌,一路尾随她回了家,在她开门后直接将人推进家门意图强*奸。

但大概是他饿得太久,力气竟然没有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妇人大,眼看着被她逃脱呼救,他一怒之下抓起厨房的刀便捅了过去,来回捅了七八刀,血喷的到处是。在清理现场的过程中,他发现陈旺六岁的儿子,卧室里的收音机正在放她妻子录下的那首歌谣,小朋友咿咿呀呀睁着眼睛冲他笑,然而他却在丧心病狂之下捂着孩子的嘴巴用刀割了他的喉。

陈旺的手机一直开着录音,他本想着录下证据交给警方处理,但听到妻儿身死的过程后直接气到情绪崩溃,后来他关了录音,将醉死过去的刘凯文五花大绑在床上,一直熬到他酒醒,在他惊恐绝望中用碎酒瓶在他胸腹间戳了七八次,最后用混着自己血的碎玻璃狠狠割断了他的喉咙。

他没有清理现场,也没有逃脱,自己拨打110报警,一五一十交代清楚作案过程,从始至终未提那份录音,手机也只作为犯罪现场的物品被封存。

从立案到审查起诉再到公诉,大概是十年来云中公检法办过的最省时省力的案子,陈旺一心求死,没给自己请律师,按照法律规定,法院指定援助律师为他辩护,陆唯西接手了他的案子。

陆唯西记得在他为数不长的律师生涯中,陈旺是他会见次数最多的犯罪嫌疑人,每次从第一个进门再最后一个出门,他们不聊案情,隔着一道铁窗,大多数时候聊得竟然是人生和命运,各自的悔恨,还有无能为力。

一名罪犯和一个律师,竟短暂生出惺惺相惜甚至相见恨晚的友情。

后来,陈旺向陆唯西坦明杀人的来龙去脉,包括手机里的那段录音。陆唯西用那份录音,和他自首的情节,最终为他争取到八年有期徒刑。

然而,在收监后,陈旺单方面切断了与陆唯西的联络。

第八十九章

信的内容其实很简单,陈旺说想见一见陆唯西,尽快。

陆唯西看了看落款日期、寄出日期以及收信日期,竟是一个月前的,他不知道陈旺为什么突然想起来要见他,但将此事当成要事,第二天便回所里办了手续,与监狱方面预约会见时间。

一周后,陆唯西去了第二监狱会见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