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1 / 1)

“你脱了水,又在发烧,我加了些药在里面。”

“我不想输......”

“为什么?”

陆唯西抿着嘴唇没说话。

输液花费的时间太长,一个人更显煎熬,以以往的经验推断,他知道周自横不会多待,给他扎了针便会走,他不想让冰凉的药水把身体浇灌的更冰凉,还要颤巍巍爬起来自己换药拔针。

他蛄蛹着缩回被子里,侧过身去,只留了个毛绒绒的后脑勺给周自横。

“陆唯西?”

回应他的是裹得更紧的一道蝉蛹,周自横的耐心告罄,把捏在手里尚未开封的输液器扔回床头柜上,随后套上衣服出了门。

陆唯西听到带着情绪的关门声,慢吞吞从被窝里露出脸,他神色有些失落,翻腾的反胃感又趁势席卷,他掀开被子跳下床跑去卫生间,又是一番搜肠刮肚,药和水都被吐了个干净,翻绞的疼没完没了,他直不起身,只能佝着腰扶着墙慢慢挪,挪刀床头柜旁,颤颤巍巍的拉开抽屉,一眼便认准了止疼药,他抠了两片出来放进嘴里就着刚才未喝完的水艰难的吞下去,随即软倒在床上。

周自横乘电梯下了楼,上午出了太阳,藏在枯枝和泥土里的雨水气被翻起来,并不太清新,还有一股腐朽的味道,他在花坛前站了半晌,想摸根烟出来抽却没摸到,于是作罢。

胸口缠绕着一股没由来的烦躁和愤懑,周自横长长的呼出一口气,情绪并没有好许多,他走到车旁解了锁,刚坐进副驾驶时手机铃声响起,屏幕上闪烁着老爸。

周自横的父亲曾经是上市公司的高管,母亲是大学教授,两个人都有忙不完的工作,一家四口人,各自忙碌,鲜少有时间能碰在一起安安心心吃顿饭。

周晚晴出事后,周自横的母亲一病不起,后来患上了抑郁症,整日闷在家中不愿见人,有精神时便会做一桌子菜,挨个给他和父亲打电话回家,可却总也打不通周晚晴的电话,意识到女儿再也回不来时便会情绪崩溃。

周自横自己就是医生,却治不好母亲,带着她四处求医问药,但效果并不明显。去年,他父亲辞去了高管职务,也帮母亲办理了内退手续,然后购置了一辆房车,带着老伴踏上漫无目的的旅程。

景能治愈人。老夫带着老妻走走停停,在大好河山浩荡缥缈中回忆自省,看过云波流转,彩练绕天,将碗大的心一点点装成包揽万物的胸襟,疗效竟然显著,周自横的母亲情绪稳定许多,碰到好的风景还会拍了照片发给他,也会抽时间打电话对他嘘寒问暖,逐渐像个正常人。

想到这里,周自横的心情总算是平复些,他接起电话。

“爸......”

“看过你姐了?”

“嗯。”

“你妈想回家住几天,我们刚刚到家。”

“我现在回去。”

“不上班?”

“上午调休了。”

第二天一早,助手接上陆唯西去二百公里外的临市,他手头案子的犯罪嫌疑人被关在当地,说是想起了新线索要见律师,这种事情耽搁不得,陆唯西胃痛时轻时重,烧也没退,喉咙彻底肿起来,草草收拾了一些药便赶了过去。

上班前陆唯西与助手抵达临市,然而这里的看守所出了新规定,要提前电话预约方才会安排会见,上午的会见室已经排满了人,于是只能预约到下午。

陆唯西按照约定时间抵达看守所,会见犯罪嫌疑人,根据他提供的线索回酒店整理提纲,第二天和第三天都在马不停蹄的了解相关情况并约见知情人,后来又约时间做了几套调查笔录,再次去看守所会见嫌疑人核对情况。

时间经不住忙碌,一晃眼便是五天,陆唯西的病拖拖拉拉不见好,发烧反复,喉咙处的水肿消了再肿,大把的药吃下去把胃里的旧疾彻底勾了起来,天天疼得吃不下饭。

助手提醒了几次想带他去医院看一看,可陆唯西不肯,人生地不熟,时间又紧凑,他实在不愿意折腾,有点空闲时间便吃了药窝在酒店里闭目养神。

这一趟总算是没有白跑,从看守所出来以后,陆唯西又跑了趟检察院,随后踏上归程。他烧得厉害,昏昏沉沉蜷缩在后座上抵着车门打盹,浑身没有一处不疼,临下高速时彻底脱力晕了过去。

第七章

助手吓了一跳,下了高速直奔最近的医院急诊。

一番化验检查下来,排除了肺炎,医生说是扁桃体发炎化脓,上呼吸道感染,药不对症从而耽误了治疗,导致高低烧交替缠绵。

助手不了解陆唯西的既往病史,医生着急交接班也没有细问,开了一堆药给他输液,可针打上也就二十分钟,陆唯西辗转醒来,掐着剧烈绞痛的胃连声痛哼,短时间内冷汗竟然已经浸湿了他的衣服,助手连忙叫了医生。

医嘱下的是阿奇,且给药剂量不小,医生看到陆唯西的情况急忙关停输液,让护士拿了大剂量的盐水快速滴注冲洗稀释药液,并为他打了止疼针。

万幸的是发现和处理都够及时,没有引起胃部的出血。陆唯西经这样一番折腾,连昏睡都变得奢侈,捱着胃里一波又一波刀割的痛喘息。

“小赵,你回家休息吧,我这里没事了。”

“可是......医生说最好留人守着。”

“开车累了一天,回去吧,有事我按铃。”

大约是常常被周自横抛下,陆唯西变得不习惯有人陪在一旁嘘寒问暖胆战心惊,助手没拗过他,只好先行离开。

所有的药挂完已经是凌晨五点钟,医生拦下陆唯西要再观察6个小时,他没同意,签了知情同意书后便拦车回了家。

漫漫长夜已过,陆唯西脑袋里天旋地转,像一叶孤舟浮在海面上,更难以入睡,他洗了个澡靠在床头,瞥见柜子上的盐水和输液器,想起出差前与周自横的不欢而散又有些自责,他试了试体温,掏出手机调出周自横的微信对话框。

他现在很想睡一觉,可是什么药都比不上与周自横打一炮更管用,尽管他此刻的身体情况一点都不适合做运动。

然而周自横没有回。

陆唯西起身换了套衣服,照镜子时看见自己憔悴的脸和浓重的黑眼圈,他将手里的车钥匙重新挂回去,叫了个车下楼。

车开到了湖滨酒店,陆唯西昏昏沉沉的下车,他乘电梯上到12楼,用房卡刷开了门,上次的痕迹服务员已经都打扫干净,他没去床上睡,窝在外间的沙发上,一手捏眉心,一手按着胃。

周自横的信息是午后一点多才发过来的,很简单的三个字,有手术。

陆唯西看完以后删了对话框,他叫了房间配送,嘴里寡淡皆是苦味,饭菜吃了两口便生出反胃感,他将餐盒一个个盖上隔绝味道,然后抚着胃站起身,但他显然有些高估自己的体力,腿像是酥了一样无法支撑,一个趔趄竟然摔在了地毯上,额角不偏不倚磕到了茶几一角。

屋漏偏逢连阴雨,陆唯西盖住眼睛,他实在晕的厉害,躺在地毯上没有动,一遍又一遍渴望能够睡过去,但事与愿违,身上的低烧有了升高的苗头。

从医院出来时,医生叮嘱他至少要输三天液再看成效,下午他本该过去,可想一想输液过程中胃里煎熬磨人的疼便又有些发怵,索性便原地躺着没动。后来大概是又烧得厉害,陆唯西蜷缩成一团迷迷糊糊睡了过去,一觉便睡到了天黑。

周自横排了一天的手术,从早上八点连开三台,一点多才出去吃了口饭,他看到了陆唯西的信息,蹙着眉头扫过照片上37.4度的体温,忽然意识到这一年中陆唯西发烧的频率过于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