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门的咔哒将陆唯西从恍惚中惊醒,他蓦然察觉自己的嘴角竟是弯起来的,床头摆着周自横从衣柜里拿出来的睡衣,周遭萦绕着淡淡的植物熏香,和他来去之间掀起的香味如出一辙,沁人心脾又莫名心安。
陆唯西靠在床头捧着衣服闻了闻,某一瞬间他觉得自己像个患有恋物癖的变*态,抱着衣服坐了许久都舍不得套在混着药味和汗臭味的身上,好像觉得暴殄天物。
“换好没?”
周自横的声音在门外响起,陆唯西回过神,略微尴尬的咳了咳,连忙应声。
“稍等一下。”
明明早就在床上坦诚相见的两个人,此刻却表演起了相敬如宾正人君子,周自横一直等到里面的再次回应才推门而入,甚至生出些不自在的情绪,他默不作声将手里的两瓶药放在床头柜上,又折返回去拎了衣架摆在床边才抬眼看陆唯西。
为图舒服,周自横的睡衣买的本就宽大,陆唯西原先的身形勉强可以撑得起来,但如今瘦的厉害,衣服套在身上松松垮垮,最上面的扣子没有扣,不光是锁骨,连肩和胸口都露了大半个出来。
陆唯西注意到周自横的目光,脸瞬间红至耳根,欲盖弥彰似的将衣服往上拉了拉,手还没彻底松开,却又半遮半掩的掉下来。
“衣服有点宽松......”
第三十八章
周自横把药挂起,连接好输液通路,然后调了调滴速。
“不要擅自调滴速,药滴完了叫我。”
“哦......”
“休息一下,我下楼取个快递,然后回来做晚饭,想吃什么?”
“拌汤......”
这一天过得让陆唯西时不时产生错觉,就像是以前跟着父母在淮安生活时,遇上感冒发烧或身体不舒服,他赖在床上不肯动,挑食不愿吃东西,过了那个劲儿以后肚子饿得咕咕叫,可嘴里寡淡没味的时候,他母亲便会做一碗拌汤,红的番茄汤,几片青色的菜叶,鼓囊囊的荷包蛋,掺一些泡好的干蘑菇,面疙瘩又碎又软,出锅前滴两滴香油,调一小勺醋,撒些葱花香菜,单是那股香味便能勾出他的口水。
来云中学习工作后,他再生病,却很难能在胃口缺缺的时候吃一顿热气腾腾的拌汤,久而久之便成为一种奢望。
陆唯西脱口而出又察觉出不妥,拌汤是淮安那边常见的家常饭,但云中地界却鲜少有人会做,于是连忙补救。
“吃什么都行。”
“想喝拌汤?正好我会做。”
“你会?”
“嗯......”
周自横实习期间跟着老师去淮安待过半年,他们没多少时间做一日三餐,或是在医院食堂解决,或是在宿舍楼后面的那条街上解决,他的老师钟情于其中一家早点摊上的拌汤,配上葱花饼,就点小咸菜,吃完神清气爽,干劲十足,那时候他常常被老师拉着一起去,久而久之也爱上了那个味道,甚至向老板讨教了做法。
但这几年工作忙,他一个人也懒得自己弄饭吃,不知道做出来会是什么样。
“只是很久没做,可能味道不尽如人意。”
“没关系,我可以吃一大碗!”
周自横投以怀疑的目光,帮他掖好被子出了卧室。
陆唯西不敢明目张胆的把电脑带进卧室,于是在周自横离开后坐起来摸出手机继续查资料,可大概一下午忙碌,眼睛此刻格外酸涩,大脑也显得混沌,甚至再次产生昏昏沉沉的睡意,他看了没多久,将手机扔在床边,蛄蛹着缩进被窝。
再睁开眼时第二瓶水也快见底,他揉着惺忪睡眼,觉得不可思议,周自横这个人仿佛自带安眠药的魔力,只要跟他在一起,沾上他的东西,他便能随时随地睡个好觉。
“醒了就别睡了,药打完就能吃饭。”
“哦......”
陆唯西仍有些迷糊,眼皮来回开合,又伸手去揉,但这次抬的是左手,不小心将连着的滴管绕住了手腕,扯到埋在锁骨下与皮**合在一起的管子,他下意识倒抽凉气,周自横这次没跟上他的速度,急忙打开大灯查看透明敷贴处的软管是否有回血。
“想什么呢不能小心点!”
针脚处有些发红,软管里回了一截血,周自横扶着陆唯西变换姿势,同时将滴速稍微调快,血被药冲回去。
“......我饿了......”
陆唯西委委屈屈,低声喃喃,像是遭受非人虐待吃不饱的童工似的,周自横又不由心软。
“再有五分钟,忍一忍。”
“打完这个就没有了吧?”
“嗯,吃完饭再打。”
“???”陆唯西满脸问号,他还要洗澡呢!“那我什么时候洗澡?你说了吃过晚饭可以洗的!”
“我说的是吃过晚饭再说。”
“周自横,你和我玩文字游戏!”
“这不是你擅长的吗?”
可他从来没有和周自横玩过,陆唯西觉得受到欺骗,侧过脸去不再说话,头发炸开的后脑勺明晃晃的写着不高兴,不知为何,周自横突然心生愉悦,噗嗤笑出声。
“你笑什么?”
“笑你。”
陆唯西翻了个白眼,气呼呼躺平,却正对上周自横弯弯的眉眼,就像是无边夜空里闪烁的星辰,亮闪闪的,似乎暗含几许宠溺,只那一瞬,便晃走了他满腔的愤懑,甚至连气话都咽了回去。
“药没了,可以封管了。”
周自横第一次见陆唯西酣畅淋漓的吃东西,那一碗拌汤比平时给他喝粥或是吃面的碗大一圈,可他难得没有表现出厌恶嫌弃,捧着碗埋头呼噜呼噜喝了几口,大约是口味与他母亲做的不太一致,也或许是因为周自横手生没做好还有些烫,他一时间没有适应,但却没有放下碗,捡起汤匙在拌了拌,连吹带喝。
坐在对面的周自横没动碗筷,从头到尾看了一场现场吃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