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瞳色清清冷冷,毫无波动地纵观一切。

就像……就像一尊没有感情的玉像,精致美丽,不似凡物。

“你可有话要说?”慕从嘉问她。

曲琉裳回神,低下头去:“慕师兄说什么,便是什么。”

看不到慕从嘉的表情,时间似乎变得漫长起来,曲琉裳用余光向身后看去,弟子们不敢出声谈论,只左右交换着眼色。

她收回目光,数起地上落花的花瓣,不知过了几瞬,慕从嘉平静声音响起:“不是她。”

空气仿佛凝滞了一息,曲琉裳愣在原地,连系统也不敢相信地出声:“他说什么?”

少女缓缓抬头,再次与慕从嘉对视。

他竟然还在看她,他竟然一直在看她。

这次身后先有反应的不再是祁旸,而是另一名弟子,他谨慎开口,语气仍很恭敬:“慕师兄何以这样说?可是知道了些什么?”

曲琉裳盯着慕从嘉面无表情的脸,心中一百个不解。

她自然想过计划失败的可能性。

之所以没有正面承认,一则不能太显刻意,二则是给自己留以后的退路。毕竟这个计划漏洞颇多,她赌的就是弟子们的怀疑与冲动,赌的就是他们群情激愤,施压给慕从嘉。

她想过即使计划失败,也能从此在慕从嘉心中积累起心怀不轨的印象,印象积累得越多,便越难打破。

可她唯独没想过慕从嘉会半分不受影响,直接在众人面前选择相信她,不容置疑地说出那一句“不是她”。

为什么?

慕从嘉移开视线,一步一步走下台阶,来到祁旸面前,淡淡问道:“你既说灵溪受伤,那她受的什么伤?”

祁旸终于从不可置信中回神,哽了一下才回道:“师姐已被其他师兄师姐带走治伤,我不知具体。”

慕从嘉随手指了一人:“你去守在灵溪身边,待她醒来问明经过,再将她所言一字不落告诉今日在场之人。”

那弟子低头应了一声,转身离去。

“曲琉裳究竟有没有伤害过灵溪,灵溪醒来后便有答案。如此,你可还有异议?”慕从嘉看向祁旸。

祁旸神色复杂看了一眼被指走的弟子,而后低下头道:“没有异议。”

慕从嘉收回目光,转了身,身后又响起另一道声音。

“慕师兄,那她怎么办?”

“她”自然指的是曲琉裳。

曲琉裳不知何时也转了身,正呆呆看着他,眼神中是几分不解和茫然。

她一向冷静,难得露出这样可爱的表情。

少女长睫轻轻眨了下,衬得她如同画里走出的绝色,生动无比。

慕从嘉慢吞吞看了她几眼,才回了那弟子的话:“她?我说了不是她,那依你所见,你想如何处理?”

那弟子只是下意识一问,并无一定要把曲琉裳怎么样的意思,但慕师兄既然问他,便不能不答。

他硬着头皮,忐忑答道:“灵溪师姐尚在昏迷,真相还不明朗。倘若她真是心怀不轨之人,如此轻易放了她岂非大意。再不济……再不济也要找人看着她,待师姐醒了再做决定。”

众人听了觉得有理,又有人附和:“慕师兄,师弟说的有理。曲琉裳一字不辩解,多少是有可疑之处的,即便不处置她,也还是先找人看住她为好。”

慕从嘉看着曲琉裳。

她眼中茫然已褪去,恢复了平静从容的模样,依旧没有任何辩解的意思。

沉默片刻,他道:“既如此,我会亲自看着她,直到灵溪醒来。你们散了吧。曲琉裳,你随我进去。”

慕师兄发了话,众弟子只得妥协散去。

人群最后的书仪仍站在原地,没有离开。

方才慕师兄那一句“不是她”的确让她感到震惊,她下意识想难道慕从嘉已经对曲琉裳……

不,他们只见过几面,不可能的。

之后曲琉裳安然无恙,她的心渐渐放下,却开始不停回想那句话。

她无法不在意慕从嘉对曲琉裳的信任。

所有人都已离开,眼见慕从嘉也要带着曲琉裳进入房间,书仪终于鼓足勇气上前几步:“慕师兄。”

慕从嘉顿住脚步,曲琉裳回头看她。

“慕师兄说不是琉裳,是不是知道些什么,有其他考量?”她问。

曲琉裳同样有此疑问,闻言又看向了慕从嘉。

“与你无关。”他仍旧只回以她一句冷冰冰的话,推开了门,走进书阁。

书仪停下脚步,脸色微僵。

他那般不问缘由地信任曲琉裳,却对她半分情面也不留,尤其还当着曲琉裳的面……

着实让她感到难堪。

曲琉裳没有立刻跟着慕从嘉进屋,她转过身,眼神露出安慰之意,弯了弯唇,轻轻一笑,才快步进了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