嘴上安慰小红,实际她心里一点底都没有,此次一行,生死难料。
她将秋姨娘和小红的生活都安排好了。
秋姨娘到永慈庵中带发修行,小红跟在身边照顾。永慈庵是太后所立,受皇家香火供奉,内部管理严格,秋姨娘和小红在那里她放心。
秋姨娘进永慈庵修行是她与柳夫人交换的条件之一,托了关系才准许秋姨娘在里面带发修行。
从柳夫人那里讨来的五百两银子她全部都存到了银庄里面,那箱子的金银首饰,她留了一部分给小红和姨娘,剩下的都换成了银票,缝在衣服里面带去北地。
二月初五,寒意减弱,漫天大雪不再落下,阳光明媚,积雪开始消融。
永慈庵门口,柳怡湘和秋姨娘、小红依依道别,三人俱是红了眼眶,一别经年,不知何时再见。
柳怡湘翻身上马,仰头将泪水咽回去,今天的阳光有些刺眼,照着眼睛酸疼,扯着笑对她们说道:“你们照顾好自己,我很快回来。”
说完,一拉缰绳,骑马而去。
“小姐,一路平安,照顾好自己……”
“怡湘,不用担心我们……”
她们的声音从后面传来,渐渐变弱,消散在空中。柳怡湘不敢回头,一旦回头她担心没有往前走的勇气……
她坚信她一定平平安安地回来的。
后面的人影慢慢变小,变成一点,最后消失。她策马朝着城外奔去,一个充斥着艰难、未知、不确定的未来。
城门外面,五个衙役押送着十余个犯人,先皇驾崩,大赦天下,因此流放的犯人基本都是牵扯进了四皇子谋逆案。
冬季流放北地是件苦差事,衙役心情郁闷着,大声地呵斥犯人,几个狱卒坐下来休息,犯人只能好好站着,不然一鞭子抽过来,皮开肉绽。
远处传来马蹄声,少女身披暗色斗篷,背着行囊,骑着枣红色的骏马而来,马蹄下扬起飞尘。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她身上。
“吁”
柳怡湘翻身下马,动作干脆利落,不像是闺阁中的女子。
裴佑安站在人群后面,脸色苍白,身体消瘦,嘴唇干得起皮,脖颈侧烫伤发脓的地方已经结痂脱落,只余下红色的印记,不知道需要多少时间才能完好如初。
越过人群,她们视线交汇,曾经若璀璨星河的眼眸暗淡无光,意气风发的少t?年气磋磨得一点不剩。
裴佑安见到柳怡湘,心生疑惑,不知她为何而来。
为首的狱卒见柳怡湘生得容貌秀丽,以为是哪家的小姐迷了路,道:“小姐你这是要去哪?”
“我来找你们。”
狱卒面面相觑:?
柳怡湘解释道:“我与裴佑安定了亲,昨日在官府登册了,按照本朝律法我需随裴佑安一齐去往凉州,原本是下月随着流放的队伍一齐去往凉州,但我想与我相公在一处,求了京县令,随你们一同去往凉州。”
裴佑安的眉头皱起。
她当然不是为了裴佑安才先行去往凉州,她有意掐了时间,在裴佑安流放前一日才到官府登册,与裴佑安记入同一户。
裴佑安流放后会入奴籍,他的身份户籍已不再京城,需等到了凉州由当地的官府接受他的奴籍,她的也会随着裴佑安一同转入凉州奴籍。
因此,她虽同裴佑安算是夫妻,但是流放的名单已经确定了,需跟随下一批流放的人去往北地,她在裴佑安到达凉州前还是自由身,所以她想着提前来,要是裴佑安路上发生点什么,她就直接打道回府。
她考虑过雇佣镖师,但是她一个女儿家,万一镖师路上有什么不轨的想法,她岂不是惨了。
衙役们常年行走这条路,对路况十分熟悉,怎么说她亲爹还是一个五品官,他们应该也会有所忌惮。
此次押送犯人的头头是赵成,身材魁梧,皮肤黝黑,脸一绷,犹如黑面阎王,他常年押送犯人到北地,一听就知道柳怡湘心里打的小算盘。
“我猜的没错你是柳家的小姐吧,北地苦寒,你回去同你父母好好说说,与那裴佑安和离了,别去什么北地受那劳什子的苦,姑娘,你撑不住的。”
第 16 章
旁边的衙役听见柳怡湘与裴佑安是夫妻,并且要随他们一同前往北地,不怀好意地上下打量柳怡湘。
柳怡湘特意压低了声音,“家父乃京县令柳儒林,大姐与中郎将卫靖定了亲,我与裴佑安的婚事是一早定下的,但他家不出事了吗,我爹也想过悔婚,但你想想裴大人是在牢中自尽了,但是裴佑安的外祖父是霍老将军,当朝武官中最厉害的,所以为了不得罪霍家还把我嫁给他。”
衙役们半信半疑,柳怡湘指了一下站在人群后面的裴佑安,接着说道:“你看他原本不是必死无疑了吗,他亲舅舅上书求情加上他父亲以前的教过的学生说好话,这不就改了流放。”
所有的衙役都望向人群后面的裴佑安,眼神有了不一样的东西,要是真的如这姑娘所说,他们还真的是要客气一点。
“你们都坐下休息,一炷香后启程。”赵成大声说道。
裴佑安感到莫名其妙,不知道柳怡湘同他们说了什么。
“荷包是我爹娘准备的,好好孝敬各位官爷。”柳怡湘从怀中掏出几个荷包,分给各个衙役,“我爹娘说了一路上麻烦各位官爷多多照顾,我若是平安到达凉州,各位官爷回京了我爹娘还备有重礼酬谢各位爷。”
衙役掂了掂荷包的分量,笑眯了眼,他们一年到头都赚不来了那么多,不知可以去多少次春香院,连头牌都是见得了的。
他们看向柳怡湘的眼神里没了不正经,柳怡湘的父亲大小是五品官,他们本就不敢乱来,再加上她话里话外父母还是关心她的,如今是不得已而为之,万一哪天她与那裴佑安和离了又回京。
细细想来裴佑安改了流放,背后估计是有不少得力的人帮忙,衙役们忌惮霍家的势力,对柳怡湘就更加地客气了。
赵成瞥了眼那匹枣红色的骏马,柳怡湘立马会意,牵过马的缰绳,“你瞧我这记性,差点给忘了。”
她从马上驮的大包里翻出几件厚的棉袄,“冬日里寒,我特意准备了几件厚的斗篷抵御风寒,这马是我用来驮东西的,如果官爷有需要,随时可以骑。”
又送银子又送斗篷的,众人都觉得她是个会来事的,态度都和善了许多,跟她攀谈起来。
赵成拍了一下马背,马蹬了一下后腿,夸道:“是匹好马!我们是粗人,风里来,雪里去的,京城到北地的路都走了不知多少次了,姑娘这马你骑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