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丹瑟利尔曾经对他做的一样。
这并不是报复,而是因为丹瑟利尔现在的状况让他很费解。几百年后的世界对人类来说冲击过大,这他能理解;身为施法者却发现自己的研究成果七零八落,所以心灰意冷,这也可以理解……他怎么也不明白的是,为什么导师变成了整天病怏怏、毫无活力的样子。
以他对丹瑟的了解来看,以前无论在什么情况下导师都不可能愿意放弃那些研究,哪怕是被灰烬之主奴役折磨时也一样,而现在,丹瑟利尔总是口头上表示“我当然不会放弃,肯定不会”,但从实际行动上来看,他整天精神恍惚,和放弃了也没什么区别。
阿什尔知道这样不对劲,他搞不明白,又没法从导师嘴里问出答案,于是他希望利用这个探知人心的法术来搞懂。
今天是他第一次完整施展这个法术。也许因为即将接触导师内心的秘密,他隐约有点兴奋,完成咒语、将手掌按在丹瑟额头上时,他都没察觉自己在笑。
他看到了无数琐碎的信息。
演算图,咒语,药理,法阵,未闻未见的文字,古语言,默语,符号……他第一次直观地感受到一个人内心的宇宙有多深邃,这些东西像巨浪一般淹没访问者的意识,他必须集中精神,专心分辨哪些才是自己需要的线索。
他本以为会看到丹瑟刚回到人间时的经历,但他先留意到的,却是更加震撼的真相。
那时,灰烬之主全身出血,力量被不断剥夺。在坠向虚空之海前,他用最后的机会驱动炙龙眼球袭击快船,杀死那些背叛他的人。
他收藏了十枚炙龙眼球用来储法,每次出巡他都会带上它们,这次也不例外。十枚眼球凭空现身,而迸发出火焰法术的却只有六枚。
从丹瑟利尔的记忆画面中,阿什尔看到蝠翼奴隶在法术中惨叫着死去,看到丹瑟利尔快速施法完成力场球……他还看到,当十枚眼球现身时,是丹瑟利尔对它们发出了指令,驱使其中四枚藏匿于附近的浓雾中,没有回应灰烬之主的命令。
然后他看到快船被火焰撕碎,那个时刻的自己正疾冲过去,抓住导师的手臂。
与此同时,在火焰烟尘的掩护下,丹瑟利尔闭着眼睛低声念出咒语,四枚藏于雾中的眼球闪现在灰烬之主身边,一道力场网险险贴着海面展开。
灰烬之主还活着。他根本没有落入虚空之海。
在冲向导师时,阿什尔以为镰翼已经必死无疑,即使还有一口气,他也会在虚空之海里永远下坠。阿什尔无法想象,丹瑟利尔早就暗中控制住了镰翼的宠物、奴隶、四枚炙龙之眼(也许是更多),甚至……是他操控着那四枚储法眼球,让它们救了灰烬之主。
阿什尔抑制着想大声嘶吼的冲动,紧紧抓住这段意识,跟随它来到更近的时间――丹瑟利尔和他回到笼谷,他忙于对付那群瑟瑟发抖的恶魔,丹瑟忙于制造通向人间的门。
那时阿什尔就隐约感觉到过,丹瑟利尔似乎长期处于一种惶惶不安中,他曾以为这是因为导师害怕笼谷、害怕不能回家。
当然并不是。丹瑟利尔有自己的计划,实际上他担心的是,镰翼是否会在不合适的时间再次出现。
阿什尔的攻击,加上丹瑟利尔算计已久的法术,镰翼虽然侥幸活命但已奄奄一息。处于濒死状态的他如果运气够好,储法眼球应该能把他带到某个岛屿或陆地,如果他运气不好,也可能中途再次陷进海里。
丹瑟利尔安排储法眼球救他,当然是希望他顺利活下来,但并不希望他立刻回到笼谷。
一天天过去,丹瑟利尔准备启程回家,他说门只能让灵魂弱小的生物通过……而现在,阿什尔看到了他的法术笔记:他完全可以制作出拒绝任何恶魔、仅接受人类通过的门,但他没有这么做。
他故意做了允许弱小恶魔通过的门。
丹瑟利尔把门留在了笼谷,留在了他熟悉的宫殿大厅某处。
而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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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晨曦至深渊 作者:matthi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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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道门并不能自动解消,门上有预置法术,一段时间后,它会变得不易被察觉,看似消失其实却一直存在。虽然大多数恶魔过不来,但如果谁有能力找到它,再强行挖掘、扩大……那么,也许今天过来的是人类和人间种、低等恶魔,明天就是下级恶魔战士,后天连无翼们也可能尝试通过,再以后,也可以此类推……
当在椴树镇看到阿什尔时,丹瑟是真的很吃惊,他没想到这个恶魔会自愿跑到人间来耽误时间。
他留着那道门,并不是为了等阿什尔。
他在等的是什么,显而易见。
每个恶魔来到人间后都会劣化,而丹瑟利尔的能力则恢复如常。他不希望镰翼死去,他要留下诱饵,埋下仇恨,让灰烬之主到人间来找他。
而这一切仍然是为了魔像,为了遵循利维坦之书的指引。
从前的施法者们一代代研究利维坦之书,有种论点认为,魔像迟迟不能完成、不能拥有真正的强大力量,是因为人类研究者缺少来自深渊的施法材料;而另一种观点则认为,远古的镰翼在设计此类魔法时,就将其内核与自己的灵魂相关联,镰翼的血肉可作为事半功倍的材料,镰翼的灵魂则可被塑造成魔像的心,二者虽然依旧各自独立,但却息息相关,魔像依托于镰翼,但却可以比他更强大。
丹瑟利尔已经去过深渊了,他有那么多时间来实践,判断出第一种观点是错的,魔像研究进展缓慢并不是因为缺乏深渊的材料。
所以,现在他想要尝试第二种方法了。
在深渊,丹瑟利尔没有信心能完全控制住灰烬之主,而且就算他真能做到,他也没法唤出魔像心脏,没有心脏作为关键施法部位,他就不能继续完成研究。所以他必须回到人间再做这些。
丹瑟利尔从未将这计划告诉阿什尔。至于为什么,即使现在阿什尔能探知他的意识,也很难寻找出原因,也许是原因隐藏得太深,以至于凭阿什尔的施法经验挖掘不到。
阿什尔似乎能够理解这种思维方式。这才是他的导师,这才是他印象中的丹瑟利尔。
法术结束了,阿什尔维持不了太长时间。
“导师,如果灰烬之主恢复力量,他一定会重回笼谷找我的麻烦,而那时的我……将毫无准备。你能想得到这一点的,对吧?我很想说‘你竟然又一次背叛我’,但好像也不能这么说。‘背叛’的前提是两个人曾经亲近,可是你我之间并没有真正亲近过,根本谈不上什么背叛。”
他僵直地坐在床沿一动不动,仍然抚着丹瑟利尔的额头。
“你想让灰烬之主挖通那道门,到人间来,你不在乎这之后会发生什么可怕的事……好,无非是祭上无数生物的命而已,就像前些日子你对那些狼人和血族做的一样。你也许真的可以不在乎……导师,你和深渊恶魔也没什么区别了,至少我了解的一般人类不是像你这样的。按照你曾经的计划,接下来你和追击至此的镰翼之间必然会有一次冲突,即使他被削弱了,我也不确定你能赢。尤其是现在的你。”
阿什尔在导师额头上留下一个迟来的晚安吻,离开卧室。回来时他又拿了新一管针剂,还有其他小瓶中的药粉。
再一次注射后,丹瑟利尔睡得更沉,那几乎不能叫做睡眠,而是魔法药剂造成的完全意识空白。阿什尔把他轻轻调整成俯卧的姿势,拉开睡衣领子,露出苍白的颈部和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