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她不知道,贺砚庭同她一样喜欢牛杂,尤其是荣记的。
十五年前,如果不是那个六岁的小姑娘成天从家里档口偷大碗大碗荤素搭配得宜的牛杂出来,他也不知道要多熬多少个饥肠辘辘的夜晚。
人人唾手可得的街边传统饮食,却是他十三岁那年吃过的最丰盛好味的佳肴。
阿铭忙过了食客最高峰的那一阵,忙不迭赶过来聊天叙旧。
他眼尖得很,也不知怎么,扫了两眼就猜出了大概,大胆笑着问:“你哋两个拍拖吖?”(你们两个谈恋爱啊?)
施婳脸色滞了一瞬,本能地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昔日的街坊邻居。
毕竟在他们的视角里,她应该还是个小孩子……
而且,与贺九的年纪也差得挺多的。
贺砚庭却依旧那副八风不动的淡定模样,唇角略勾,轻描淡写:“系。”
偏偏阿铭好似也觉得很正常,并没有多大的惊异之色,还是那副笑嘻嘻吊儿郎当的模样:“细女仔大咗,越嚟越靓罗,九少你都好有福。”(“小女孩长大咯,越来越漂亮,九少你都很有福气。”)
施婳脸颊发烫,下意识微垂着颈,想着阿铭叔知道了,应该很快会在老街坊之间传开。
怕是今晚就会闹得人尽皆知了。
阿铭显然对他们俩的进展很感兴趣,又半开玩笑地追问:“几时先结婚?”
施婳假装低头玩手机,压根不想加入他们的话题。
余光却措不及防地瞥见……
对面坐姿闲懒,姿态矜落的男人,仿佛不经意般微抬了下自己的左手,展露出那只筋脉清晰骨节分明的手上,无名指赫然戴着的那枚银色婚戒。
分明是低调素雅的款式,但是戴在他的手上,宛如艺术品,耐看又高贵。
“你话呢?”
(“你说呢?”)
他声线寡淡,隐隐透着笑意,低沉富有磁性,是毫无北方口音的粤语。
话音落下,漆黑的眸子静静瞧着她,像是有意无意打量着她空空荡荡的手指,瞳仁闪过暗昧不明的危险苗头。
施婳安静剔透的眸像是被那抹银色明晃晃地晃晕了,心跳蓦地停了一一秒,又因为他意味深长的审视,心虚不已。
刚刚停摆过的心跳又失控地加速起来,跳得她掌心都沁出汗,跳得很刺激。
好、好像……忘带婚戒了。
大事不妙。
她要完蛋了QAQ
作者有话说:
来啦,掉落红包包,上一章还没有do啦,不要误会~
[注:圣味基坟场相关参考网络文献]
第55章55
市井长巷,来往食客络绎不绝的牛杂档大约是香山澳这座小岛烟火味最浓的地方。
汤底浓郁鲜香的气味萦绕于鼻息,施婳却战战兢兢地垂下眉眼,纤白柔腻的左手指头下意识地颤了颤,拿着筷子的右手也有些微僵。
贺砚庭那抹似哂非哂,喜怒难辨的眸光打落在她身上,她心虚得紧,就像是自知做了亏心事的小朋友,惴惴不安地等待着大人的发落和惩处。
而对面慵懒矜落的男人倒是神色淡然,他倚着靠背,颇有雅兴地同老相识阿铭吹水闲谈。
头戴白色餐饮帽的中年男人此刻一脸讶然,他自然不曾觉察这对男女之间的暗流涌动,他完全被贺砚庭左手无名指上那枚款式素雅的银色婚戒深深吸引,眼神盯紧看了良久,还反复打量过贺砚庭的表情,似是意在确认他是否玩笑。
待确认了贺九全无玩笑之意,阿铭的神色又惊又喜,还带着几分揶揄的恼意:“我顶,已经结咗婚啦?摆酒都唔请我哋,九少真系唔够意思噢!”(我丢,已经结婚啦?摆酒都不请我们,九少真是不够意思哦。)
男人似有似无地睨了眼对面佯装低头看手机的女孩,很淡地笑了一声,口吻松弛:“呢排比较忙,仲未摆酒,摆酒嗰阵请你哋呢班老友过京北。”
(最近比较忙,还没有摆酒,摆酒的时候请你们这帮老朋友去京北。)
阿铭笑嘻嘻眯着眼,一脸期待地搓搓手:“真定假,九少唔好玩我,迟啲我就返去同啲街坊讲。”(真的假的,九少不要玩我,晚一点我就回去跟街坊们说。)
“真嘅,到时人人都有利是攞。”
(真的,到时候人人都有红包拿。)
听着他们叙旧,施婳莫名听得越来越脸热,她委实是没料到,看着她长到十岁的阿铭叔竟然如此善于变通,转念就将她与贺砚庭现在的关系接受良好。
他们聊得这样愉快,她却觉得羞赧得很。
叙完了旧,贺砚庭端详着她,沉声问:“吃饱了么。”
她忙点点头。
两人便起身准备离开。
阿铭絮絮叨叨说了一大番话,一路把两人送到巷子口,虽说都是些家常闲话,字里行间却皆是热络不舍:“细路女,得闲同你老公多啲嚟香山澳玩下,呢班街坊都好挂住你。”(小女孩有空和你老公多来香山澳玩玩,街坊们都很惦记你。)
施婳小不点的时候眼前的中年男人还是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子,她也时常跟阿铭叔玩,算是很亲近的关系了。
这会儿听着他挂在嘴边一口一个“你老公”,她难为情得紧,可能是在京北生活久了,长大后性格也有些变化,到底不是小时候那个调皮捣蛋性格外向的小女孩了。
好在披肩的乌发能遮挡她殷红的耳后肌肤,她拽着贺砚庭含混应付:“知啦,知啦,年年都返嚟嘅。”(知道啦知道啦,每年都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