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起了点风,刘士衡可舍不得苏静姗在外头吹着,连忙大声地唤松烟,叫他找几个小厮来,把刘妈妈押下去。刘妈妈心里还挂牵着刘士雁呢,哪里肯随小厮去,慌忙道:“七少爷明鉴,那汤药是给我自己熬的”
刘士衡裹紧苏静姗身上的披风,不耐烦地道:“你是老人了,刘府的规矩不懂得么,如果真有病,就该回去歇着,等病好了再来。再说你家老头和儿子们都到了京城,还愁没人服侍你?”
刘妈妈急急忙忙地道:“我本来是想告假的,可十五姑娘而今只要我和美蕉服侍,如果我告假,只剩美蕉一人忙不过来。我想着,反正我这病不重,又不过人,所以就在家里熬了药,准备带进去喝……”
她还在絮絮叨叨地瞎编着,刘士衡却已揽着苏静姗走远了。刘妈妈没想到刘士衡竟是这样的不分由说,张着嘴巴呆愣住了。
松烟哪许她发愣,把手一挥,指挥着两个小厮把她捆了个结实,然后带去西跨院,关进了一间没有窗户的小屋子,然后锁上了门。
屋子里黑洞洞的,在这太阳还没完全升起来的清晨,简直是伸手不见五指。刘妈妈正努力想瞅清门的方向,好挪过去透过门缝看看外面有没有人,拖她给刘士雁捎个口信,就突然觉得肚子疼起来。起先她还没当回事,仍旧努力挪着被绳子绑住的腿脚,拼命朝墙边拱,但没过一会儿,就冷汗淋漓,竟疼得晕厥了过去。
因她此时已到了墙边,头便重重地撞了上去,发出嘭的一声响,恰巧有个做粗活的媳妇子从这里路过,听见这响动,吃了一惊,从门缝朝里看,却又甚么也看不清,于是便上报给了管事媳妇,管事媳妇又报给了管家娘子。等管家娘子带着人来把门打开时,发现刘妈**身下已是血流成河,整间屋子都充满了浓重的血腥气。
管家娘子见到此状,不敢隐瞒,赶忙把事情上报到了贾氏那里。此时的贾氏,正同苏静姗一起在陪席夫人说话,待听了管家娘子所述,吓了一跳,眼睛瞪得老大。苏静姗忙道:“人是我关的,五嫂莫急。”说着,就把早上在门前遇见刘妈**事讲给贾氏和席夫人听。
“一定是那药有古怪”席夫人一拍椅子扶手,果断地下令:“此事不许外传,违者重罚。”待管家娘子应声后,她又转向贾氏,道:“五哥儿媳妇,如今你是当家人,此事该如何处置,还是你来罢。”
贾氏自当家以来,还从来没遇见过这种事,不免有些心慌,同时也在心里把刘士雁翻来覆去的骂――别人当家,都是风平浪静,偏轮到她当家时,这蠢丫头就一而再再而三地给她添乱,真是不叫人省心。
然而,再怎么骂,再怎么恼火,事情还是要处理的,若是处理得好,亦是她立威的好时机。于是贾氏振作精神,吩咐道:“请郎中,先把刘妈妈救活再说。”
听这话,确已有些当家人的风范了。席夫人暗暗点头。
苏静姗提醒她道:“五嫂,十五妹那里只怕还是要先稳住,不然……”
“对,对。”贾氏连忙把自己的奶娘叫了过来,郑重吩咐道:“此事一定不要传到十五姑娘耳朵里去,若是她问起刘妈妈,就说刘妈妈家的儿子急病,老太天开恩,让她回去几天。”
奶娘看她神色紧张,知道她真是怕极了刘士雁惹事,连忙应了一声,带着几个丫鬟婆子出去了。
这时小丫鬟进来,把如玉已经回来的消息,悄声告诉苏静姗。苏静姗道:“我也是为家里出力,没甚么好瞒的,不管是甚么结果,都叫如玉进来说罢。”
小丫鬟便把如玉叫了进来。
席夫人和贾氏都不明所以,目光俱投在了如玉和如玉怀中抱着的瓷罐子上。
苏静姗示意如玉把药罐子呈给席夫人和贾氏看,解释道:“这就是早上在刘妈妈身上搜出来的罐子,当时里头装的是汤药,不过后来被她抢着喝了。”
席夫人微微垂头,闻了闻,那药味很是浓烈,尽管罐子是空的,又盖着盖子,但还是闻得到。
苏静姗继续道:“药虽然让刘妈妈喝光了,但所幸罐底还剩了些,所以我让如玉带着罐子去找了马郎中,听士衡说,这位马郎中精通药理,只不知他有没有分辨出这是甚么药。”
说完,就把目光投向了如玉。席夫人和贾氏也紧跟着看了过去。
如玉躬身道:“七少爷说的没错,马郎中果然精通药理,一闻就知道了,说这应是堕胎药无疑。”
“他能确定?”虽然马郎中到家里来给席夫人诊过几次脉,但他究竟是不是精通药理,席夫人并不是很清楚,毕竟这里不是她久居的苏州,而是京城。
如玉回答道:“奴婢也是存疑,但那马郎中当场抓了几味药,让徒弟当着我的面煎给我看,那味道,果真同着罐子里的药是一样的,苦中带酸。”
正在这时,管家娘子前来密报,称郎中已给刘妈妈看过病情,说她下身流血,乃是误服了活血化瘀的狼虎之药所致。
活血化瘀的狼虎之药,可不就是堕胎药,看来这罐子里曾装着的,确是堕胎药无疑了堕胎药堕胎药刘妈妈为甚么要冒险带堕胎药入府,这答案呼之欲出。席夫人猛地站起身来,却觉得一阵头晕眼花,不由自主地朝旁边倒去。
“老太太老太太”贾氏惊慌失措地扶住她。苏静姗也赶忙上前,扶了她的另一边,同贾氏一起将她扶到里间的炕上,让她躺下。幸好郎中就在家里,虽然不是给主子们看病的那个,但事出紧急,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当即便请了来,为席夫人诊脉。
第一百六十七章计划
第一百六十七章计划
郎中诊过脉,称席夫人只是急火攻心,卧床休养几天便好,没有甚么大碍。贾氏和苏静姗这才松了口气。
此时席夫人已经悠悠醒转,睁开眼说的第一句话就是:“去给我把十五姑娘叫来。”
百灵应了一声,正欲转身,席夫人却又改了主意,道:“别让她出门,还是我亲自走一趟罢。”说着,就要强撑着起来。
贾氏和苏静姗连忙上前按住她,劝道:“老太太,您不舒服,就别去了,还是让她过来罢。”
席夫人叹了口气,她哪里是真想走一趟,只是担心刘士雁的肚子有甚么端倪,被眼尖的人瞧出来而已,所以还是让她留在屋里比较稳妥。此时满屋里都是人,这话不好讲出来,于是只得道:“那你们就替我走一趟罢。”
贾氏和苏静姗隐约猜到她为甚么不让刘士雁过来,于是齐齐应声,转身欲走。
席夫人有好多的话想叮嘱叮嘱,但张了张口,却又甚么也说不出来,最后只得颓然叹了一声,在百灵的搀扶下躺下了。
贾氏两人走到门口,苏静姗却停下了。贾氏当她是想置身事外,很不高兴,道:“你不去就算了,我一人去”
苏静姗先请席夫人遣退了屋中服侍的人,又让百灵和如玉一起到门外守着,然后问贾氏:“五嫂,如果十五妹是真出了事,你如何能确定?”
贾氏愣住了。的确,如果刘士雁是真的有了身孕,那便是失踪那天出的事,而那时离现在还不到三个月的时间,多半没有出怀,甚么也看不出来;若刘士雁一口咬定自己只是长胖了,她们也没辙。
苏静姗见到贾氏的反应,便知她也想到了这个问题,于是道:“所以,咱们得带个郎中过去,给十五妹请一请平安脉。”
一听平安脉,席夫人后悔不已,在苏州时,因为有熟识的郎中,他们可是每个月都要请郎中来诊平安脉的,可到了京城后,因为没有她信得过的郎中,所以请平安脉的事就耽误了。若是照着苏州的样子每月都请了平安脉,兴许事情就不会到这个地步罢?席夫人正懊恼,突然想到,如果来请平安脉的郎中不是信得过的人,那诊出了刘士雁有孕的事,岂不是麻烦更大?所以,幸亏没有请平安脉,此事才得以隐瞒下来。
想到这一层,席夫人心里稍稍好过了点,也由此不大愿意请郎中去给刘士雁诊脉,道:“你们十五妹,还是尚未出阁的小姐,带去的郎中,须得守口如瓶才行,不然可就丑事外扬了。”
这里是京城,守口如瓶的郎中,哪里寻去?虽然刘显仁刘尚书在这里做了几年的官,可因为他没有这方面的需要,所以也没有甚么很信得过的郎中。
贾氏和苏静姗犯起了难。
既要诊脉,还得守口如瓶,怎么办呢?三人思索一时,最终苏静姗想出了办法:“不如带十五妹出去看郎中罢?”
贾氏马上表示反对:“那怎么行,老太太就是怕十五妹的事传出去,所以才想找个信得过的郎中,七弟妹却怎么还想把她给带出去,那不是闹到人人皆知了么?”
她看向苏静姗的目光,就像是在看一个白痴,然而苏静姗却道:“五嫂,为甚么非要大张旗鼓地出去呢?”
“偷偷摸摸出去也没用,一样会被人知道。”贾氏撇了撇嘴,看她的目光还是像是在看白痴。
“被人知道就被人知道。”苏静姗的语气很平淡,“反正跟我一起去瞧病的,只是我身边新婚的一个媳妇子,就算被人知道了,也不过道几声恭喜而已,能有甚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