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1 / 1)

计氏连忙招呼顾客进门,但还是没走成,被追上来,刚才就站在她身后的苏静初给拉住了。苏静初满眼的哀切,道:“太太,你要是走了,我们就要饿死了。”

计氏抬头,看了看立在柜台后,虽说也是一脸的难过,但却仍有精神招呼顾客的苏静瑶,然后把苏静初拉到一边,责备她道:“谁叫你总是挑挑拣拣,到现在也没能说下个人家,你看你四妹妹,终身已定,只待出嫁,这会儿就不着急。”

苏静初撇嘴道:“太太,她怎么不着急,你一走,我们就没饭吃,她总不能明天就嫁到隔壁去。”

计氏叹了口气,道:“你们帮着看铺子,我也不是没给你们工钱,哪里就艰难到如此了?”

那几个钱,顶多能撑一两个月,可计氏又不是一两个月后就回来的,等时间一长,一样要饿肚子。苏静初想着想着,落下泪来。

计氏看着难受,但又不想管,只得推她道:“有事找你爹去,别站在店里哭,若是影响了生意,你们的工钱也要变少,到时吃亏的害死你们自己。”

苏静初深知此时的工钱对于她来说的重要性,不敢辩驳,也舍不得拿时间去找苏留鑫,把眼泪一抹,又回柜台去招呼客人了。

计氏看看她们姊妹俩,心中突然冒出一个想法――反正她是要离开东亭到苏州去了,何不跟苏留鑫把婚给离了?那样不但走得名正言顺,而且也不消再理会他们这一家子有没有饭吃。

她越想越觉得此法可行,她本来就是要和苏留鑫和离的,只是怕影响苏静姗的亲事,这才耽误了下来,而今苏静姗已然嫁人,她还有甚么好顾虑的?不如就让苏留鑫写下休书,趁着还去苏州,到官府把手续办了罢。

她一路想着,等走完甬道踏进后院的大门时,已是下定了决心,当即直奔正房西屋――苏留鑫就被软禁在这里。

此时的苏留鑫,已是习惯了被关押的生活,正躺在床上,一手捧茶壶,一手举茶杯,自饮自乐。计氏带着纸笔进去,见着此情景,冷笑道:“你倒是会享受。”

苏留鑫道:“是你要关我的,不然放我出去呀。”

计氏把纸笔摊到桌上,叫他过来,道:“把休书写了,说明是和离,马上放你出去。”

“当真?”苏留鑫听得“出去”二字,欣喜若狂,直扑到桌前,提笔一气将休书写完,签好了名字,这才想起来问计氏:“你怎么这时候又想起来要休书?”

计氏没有回答他,只将那休书拿起来,走出去仍将门关好,隔着门道:“等我拿给姗姐看看,若上头果真写的是和离,马上就放你出来。”

苏留鑫眼巴巴地守在门口,等着她。

计氏去了苏静姗屋里,把休书拿给她看,道:“囡囡,帮娘看看,你爹这封休书写得对不对。”

休书?是刘士衡写的那封么?不是已经拿去给田悦江保管了?苏静姗好奇地接过来,看了一遍,这才知道是计氏要和离,不禁又惊又喜:“娘,你终于愿意和离了?”

第一百一十八章吵闹

第一百一十八章吵闹

计氏点点头,道:“你已出嫁,这个家里,我再无挂牵,离了也罢。”

苏静姗笑道:“本来是我闹着要和离,到头来却变成了娘。”

“这不一样,你爹哪里比得上姑爷,至少姑爷还肯追你追到东亭来”计氏应了一句,又问休书上可有甚么内容不妥,待得苏静姗重新仔细看了一遍,确认无误,方携着休书,开门放出苏留鑫,同他一起到官府备了案,至此夫妻缘尽。

一出官府大门,苏留鑫便要赶计氏出门,称她而今已经不是苏家妇,就不能再住苏家的房。计氏听得此话,只觉心凉,懒怠同他分辩,半道就绕去牙侩家,请他帮忙赁了一间小房,就在大安街上,然后回家把行李收拾收拾,当晚就搬了过去。

苏留鑫还想收回前面的铺子,但因苏静姗本来就在甩卖准备搬走,也便罢了,只是以前开店的租金,一文也不能少,全得补上,谁叫她是嫁出去的女儿,没有白占着娘家的屋子开店的道理。

计氏已然离了苏家,苏静姗对这个所谓的娘家,也是再无挂牵,只想早早地离了去,因此也懒怠同苏留鑫分辩,照着市价把租金付了,暗地里打定主意,要同苏留鑫老死不相往来。她付过租金后,索性连住也不住了,带上杨柳和如玉,搬了箱子,一起去了计氏所租的小屋,四个人住在了一处,虽说挤点,但胜在热闹,倒比在苏家时快活几分。

她们在这里快活,苏家却是愁云密布,吵翻了天。先是苏三成衣店里的衣裳还没甩卖完,苏远光就迫不及待地把此铺出租的牌子挂了出去,想尽快收点租金存作私房钱,但同样出身商家的万筱春却不同意,她想拿了嫁妆出来,自己开店子,当老板。自己开店固然是好事,但她出了本钱,赚的银子就还归她,到头来苏远光一文钱都难落到,自是不愿意。万筱春不知他所打的小算盘,只当他是不思进取,两口子吵得不可开交。

他们夫妻俩还没闹完,苏留鑫又加了进来。这回却是苏留鑫也想自己做生意,欲拉万筱春入伙。万筱春以前就常到苏家来,对苏留鑫的为人和经商的本事了解得很,自是不愿意。苏留鑫便称她不孝,成日里坐在门前的台阶上指桑骂槐。

通共就只一个铺面,一个要出租,一个要自己单独做生意,一个要求入伙,三人各执一词,见面就吵架,将个苏家闹得鸡飞狗跳。

而另外的三人,乔姨娘,苏静初和苏静瑶,则是坐在屋里,你望我,我望你,一起犯愁,乔姨娘愁的是,苏留鑫虽说被放了出来,可却手中无钱,连买菜的银子都拿不出来,计氏离开苏家后的这几顿饭,还是她出钱出力张罗的,可她手里的银子也有限得很,供这一大家子人吃饭,能够撑几天的?而且苏静瑶明年就要及笄,眼瞅着要出嫁,可这嫁妆还没备齐呢,怎么嫁得?还有苏静初,今年都十六了,亲事还没着落,以前还有计氏帮着找找媒婆,而今计氏一走,难道还能指望苏留鑫?他不把苏静初卖掉就算好的。

乔姨娘想着想着,一双眉毛拧成了峰。苏静瑶也是唉声叹气。

苏静初默默地绞了会儿手帕子,突然对苏静瑶道:“既然家里过不下去,咱们不如也跟着姗姐到苏州去。”

“啊?”苏静瑶一时没有听明白,“三姐姐都已经嫁了,咱们怎么跟着去?”

乔姨娘却是一听苏静初的话,以为她是要跟去做小,赶紧出口斥道:“二姑娘,你又打甚么歪主意呢,小心太太知道了不饶你”

苏静初双颊飞红,急急地道:“姨娘,你想甚么呢,我只是想去投奔姗姐。太太虽说已经不是咱们家的人,可姗姐还是苏家的闺女不是?我们是亲姊妹,家里过不下去,怎么就不能去找她了?”

娘家人因为度日艰难而去投奔已嫁姑娘的事,在穷苦人家时有发生,大家都已习以为常,不过乔姨娘还是怀疑苏静初的用意,怎么也不肯点头。

苏静初无法,只得继续游说苏静瑶,苏静瑶却是已经有了婆家的人,只想着好歹把这两年度过去,等嫁到隔壁就好了,因此才不肯听她的劝,掉头去睡了。

乔姨娘不满地看了苏静初一眼,也起身回房去了。

苏静初落了单,好不烦恼,愤愤地扯了会子帕子,也不知在想些甚么,竟趁着天还没黑透,出门去了。

她出了门,也没去别处,径直朝着衙门的方向走,直走到衙门隔壁方才停下。她曾听刘士衡提起过,他在东亭有个宅子,就在衙门边上,想来这座又大又气派的院子就是了。

她立在门口,盯着大门上的铜环,正犹豫着要不要上前拍门,就有看门的小厮发现了她,提着灯笼来问:“谁家的姑娘,深更半夜地到我们家来作甚?”

苏静初脸一红,道:“我是刘家七少爷刘士衡的二姨姐,敢问这里可是他家?”

“二姨姐?”那小厮一听是刘士衡的亲戚,不敢怠慢,更不敢拿灯笼去照她的脸,赶紧进去报信去了,只是一面走,一面嘀咕:“二姨姐,那不就是我们家七奶奶的姐姐?既是比她大,怎么还梳着待嫁的头发,难道还没嫁人?”

他本是小声,可偏苏静初耳朵灵,在后面听见,窘的面红耳赤,连忙朝黑处挪了挪,免得教屋檐下的大灯笼照见。

那小厮进去通报后,倒是很快就回转,但却没有任何要请苏静初进去的意思,只带来了刘士衡的话:“我们七少爷说了,七奶奶今日不在家,他不方便留二姨姐,请您先回去罢,等七奶奶回来后再去请您。”

苏静初好容易鼓起勇气出来一趟,哪肯就走,强忍着羞意,道:“你告诉七少爷,我同他有话说,是很重要的话,事关我家三妹妹,就是你们的七奶奶。”

小厮此时已得知她真是刘士衡的二姨姐,不敢得罪,只得请她到门房稍坐,自己再去里头跑一趟。

门房里还有别的小厮在,苏静初不好意思进去,只好站在屋檐下,受那冷风吹。等到那报信的小厮再次出来时,她的手已是冻僵了,牙齿也有些上下打架。

好在那小厮出来时,带来了刘士衡请她进去的消息,让她大松了一口气,手脚也开始暖和起来,脸上更是热到发烫。

刘士衡的这间私家别院,延续了他一贯的风格,华丽,张扬,落在苏静初眼里,变作两个字:富贵。她怀揣着一颗砰砰直跳的心,小心翼翼地踩着软绵绵的地衣,跟着引路的丫鬟走进屋里,正想要抬头好好看看刘士衡,却发现面前横了一架大屏风,连刘士衡的衣角都瞧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