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景曈头也不抬地道:“你去回他,此事本就是戚家母子无辜受累,我设法营救理所应当;即便要谢,也该谢尽职蹲守的将士,以及出面救人的柳家,何必谢我?”
“是。”传令兵领命离去。
仲明似乎想到了什么,突然叹出一口气:“要是早知道昨夜千手阁阁主会亲至就好了,我们在那时遣武林高手提前埋伏,一定能将她拿下。”
“往者不可谏,既然已错过了……”顾景曈话音一顿,蓦地福至心灵,此前隐隐察觉到的反常之处豁然开朗。“等等,如果来的人是千手阁阁主,她为何不直接回阁中,反倒要跑一趟成衣铺?”
仲明猜测道:“也许是为了确认戚家母子是否还被关押着?”
这话说完,他自己都觉得不合理。这种事情哪用得着千手阁阁主亲自跑一趟,底下莫非无人看守么?
他否决了这个想法,转而询问道:“大人觉得是为什么?”
“她敏锐异常,蹲伏的人可能被她发现了,她是有意引我们去祥定成衣铺……”顾景曈沉吟片刻,而后蹙紧了眉头,瞳孔骤然一缩。“不好,戚家母子有问题!速去请陶前辈和詹前辈过来!”
戚家三口久别重逢,戚同浦问起家中诸事,“李品淑”只说一切都好,叫他放心。戚行蒙还是第一次进军营,在帐中跑来跑去,这里摸摸那里瞧瞧,对什么都好奇得很。
戚同浦看着四处闹腾的儿子,又问道:“过了年关,蒙儿也五岁了,不能成日这么到处玩。不如让他赵伯暂时教他,夫人以为如何?”
“李品淑”答道:“自然是极好的,就依夫君所言。”
似是没料到她答应得如此痛快,戚同浦微微一怔:“夫人从前是极有主意的,尤其是有关蒙儿的事,总要与我细细斟酌再做定夺。今日是怎的了?无论我说什么,只一概答好。”
“李品淑”道:“妾身是觉得夫君的提议甚好,毋须再作探讨。赵兄学识渊博,教授蒙儿是绰绰有余的。”
“夫人是不是误会了什么?”戚同浦疑惑之色愈重,“我说的他赵伯,是从前我战场上的同僚。他学问平平,武艺却很好,我是想让他教蒙儿习武。”
“李品淑”以绢帕掩唇,睁大了一双眼眸,颇有些惊魂未定的可怜姿态:“瞧我这记性……想来是此前在千手阁那里受了惊吓,尚未回过神来。”
“也是,夫人受苦了。”戚同浦并未多想,安抚性地拍了拍她的肩头。
说话间,传令兵已将顾景曈的话带了回来,说是不必前去谢他。
戚同浦解释道:“中军素来谦逊内敛,营救你与蒙儿之事,他怎么也不肯居功。既如此,我看当面道谢之事就免了罢。”
“李品淑”却道:“夫君此言差矣。中军品行高尚,我们却不能倚仗于此,就废了该有的礼节。”
“不如这样吧,”她出言提议,“夫君带我去中军的营帐,若他实在不肯见,我便在帐外行一礼。这样既不会违逆中军的意思,我们也不至于失了礼。”
“也好。”戚同浦点了点头,扬声唤道,“蒙儿……”
“不必叫蒙儿去了。”“李品淑”连忙阻止,“他顽皮得很,我们是去道谢的,别反而搅扰了中军清净。”
戚同浦一想,觉得她说的在理,便嘱托亲兵照看这孩子,只携了“妻子”去拜谒顾景曈。
他领着“李品淑”在军营中穿行,于一处营帐前停下。此帐从外间看来极为普通,与士卒所居的别无二致。
原来此处就是那位中军的居所。
“李品淑”的唇角浮起微不可察的笑意,一枚锋利的匕首自她袖中滑出,落入她手中,遮掩于宽大的袖摆之下。
第109章
“李品淑”料想,这位中军的居所从外看来虽普通,里面必定别有洞天。不
“李品淑”料想, 这位中军的居所从外看来虽普通,里面必定别有洞天。不曾想内里的陈设亦十分简陋,不过一张藜床, 一条书案而已。
一青年坐于书案之后,看起来不过二十出头,眉目清冷,面容俊美。他身上仅着素白布衣, 外头披了件皓色大氅。
想来他就是那位中军了。
他年纪既轻, 衣着又分外朴素, 看起来也无甚威严。大概不是什么高官,只是作为圣上亲派的使臣, 格外受几分敬重。
青年身后一左一右站了两位老者。左边那位着绛紫绣鹤貂鼠褂,体形健壮, 不怒自威;右边那位穿藏青斜纹夹絮道袍,清瘦矍铄, 仙风道骨。二老皆吐息悠长, 想必内力极为浑厚。
“李品淑”不动声色地打量完毕, 垂下眼帘掩去凛冽眸光,随在戚同浦旁侧福身行礼。
“二位不必多礼。”青年的目光在戚氏夫妇之间扫过, 最终落到戚同浦身上,“戚将军来得正好。此份军报尚有几处存疑, 还请将军上前来看看。”言语间,他屈指点了点案上的公文。
“不应该啊……末将已提前核对过了,怎会有差错?”
“李品淑”闻言, 眸中闪过一抹怀疑的冷光。她抬眼偷觑, 却见那青年仍旧面容沉静,看不出端倪。
戚同浦依言趋前, 拉开了与“李品淑”的距离。左边那威严老者暗自运起内力,手背上浮现出狰狞的青筋;右边那老者也抬起手,欲按住腰间的剑柄。二人盯着“李品淑”,已是蓄势待发。
“李品淑”当机立断,飞身追了上去。只见她袖中寒芒一闪,匕首的锋尖向戚同浦刺去。
“小心身后!”青年连忙高声提醒。那两名老者同时暴起,一左一右扑向“李品淑”。
戚同浦并未设防,不明所以地向后一回身
他因震惊而瞪大的眼眸中,映出“李品淑”冷漠的脸。他知书达理、温柔体贴的妻子,手里握着利刃,将刀身深深地扎进了他的胸膛。
那二位老者已至近前,掌风和剑风同时袭向“李品淑”。她干净利落地拔出匕首,鲜血从戚同浦胸前迸出,溅了几滴到她脸上,她连眼睫也不曾颤动一下,毫不犹豫地向后仰身避开攻击。
戚同浦似乎终于明白了什么,看着这个和他妻子身形相貌一模一样的女人,痛苦地呢喃道:“你不是……”
他堪堪吐出这几个字,便好似被什么掐住了咽喉,双唇无力地翕张着,再发不出任何声音。
他的身体也软倒下去。
主座的青年急切起身:“詹前辈,烦请您先看看戚将军!”他眉目间俱是焦灼,却只能顿住脚步,停留在原地。他不懂得如何处理外伤,又是刺杀目标之一,若贸然上前,不仅帮不上忙,还会为二老添许多麻烦。
詹经亘从战局中退出,跃至戚同浦身前蹲下,封住了他的经脉。
陶元德的武功远在那女人之上,他有意想留活口,并未使出全力。但即使如此,仅仅交手两个回合,他便擒住了女人的左臂。
女人眼见着要被生擒,竟拼却最后的力气,将手中的匕首向青年掷出。沾满了鲜血的利刃破空疾射而去,一路滴下零星的血珠。陶、詹二老欲要援助,却已是鞭长莫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