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昙听完,神色凝重了起来:“我说飞鹰堂怎么突然要反,原来是受了对面的挑唆。”
“此话怎讲?”
“你看看下边的战况。”夜昙抬手一指,“敌方不仅武功高强,进攻也颇有章法,镜心堂已节节败退,不得不退守城楼。
“飞鹰堂的实力我清楚,即便他们是蜀中第一堂,也绝不可能次次获胜,明显是对方刻意放水。敌方应该是发觉了我不在阁中,有意让飞鹰堂胜多而骄,挑起内乱。”
关植耘细细一想,觉得还真是这么一回事,不由得感叹道:“这也忒阴险了……”
他往夜昙身上瞥一眼,不忘损她一句:“和你比起来,倒是不遑多让。”
“兵者,诡道也。敌人既想到了利用飞鹰堂,想必我们蜀中十堂的势力分布,已经被他摸清了。”夜昙蹙起了眉头,“短短十余日,竟能做到如此地步。敌方的将领究竟是谁?你查过了吗?”
“查了,没查到。”关植耘道,“机要堂已回了信,朝中没有任何武将调动;千面堂潜伏于敌军之中,也没见到那人的庐山真面目,只是听他们都叫他‘中军’。”
中军?这实在是个没什么意义的称呼。
行军打仗时,分前、中、后三军。因主帅通常坐镇中军,后来便以“中军”之名来代指主帅。
夜昙又问道:“千面堂既已成功潜伏,为何没能获取敌军的动向?”
“说起这个,我就更头疼了。”关植耘揉了揉额角,“他们把军令编了号,用数字来指代不同的命令,而且这些数字会每日轮换。
“只有到了行动的时候,千面堂才能知晓要做什么,但那时已经来不及往阁里传信了。此前传回的数字与军令的对应组合,我已交由玄机堂了,他们暂时也无法破解其中规律。”
“倒是准备周全。”夜昙冷笑,“这位中军大人这么厉害,我愈发想要会一会他了。”
“你有主意了?”
“当然。”
底下的仗已打完了,对面久攻不下,最终还是退了兵夜昙看得出来,他们的目的原本就不在强攻,而是在试探。
“我们不妨将计就计,声东击西。”她抬眸望向关植耘,微微勾了勾唇角。“回主殿,听我具体部署完,你就明白了。”
大殿中的尸体和血迹已被清理干净了,殿内空空荡荡,只剩下沈空青还直挺挺地跪着。他低着脑袋,垂在身体两侧的手紧紧攥着拳头。
即便只是远远看着,仿佛也能感受到他铺天盖地的恐慌与痛苦。
听见她回来,他终于抬起头,向她膝行了几步,双眼红得骇人:“师父……”
夜昙行至他身前,垂眼问道:“还跪在这里做什么?不是叫你去领新的令牌?”
“徒儿已经领了。”沈空青从怀中掏出一枚镶着空青石的铁令牌,双手捧给她看。他方才攥拳真的攥得太紧了,掌心留下了几道触目惊心的血痕,与那崭新的令牌一起,明晃晃地刺着夜昙的眼。
“师父,你别不要我……”他攥住了她的衣角,通红的眼眸中泛着泪光,“我还有用的……”
他声音喑哑得厉害,吐出的每个字句都在发抖:“虽然我右手废了,但我还有左手。再给我几年时间,我能练回来的……师父,你信我,我还可以做你手里最利的刀……”
第98章
“我没有不要你。”夜昙叹了口气,放柔语调解释道。“只是在眼下,不管
“我没有不要你。”夜昙叹了口气, 放柔语调解释道。“只是在眼下,不管是论威望还是论武功,你都坐不稳这个护法的位置。我若强行扶你上去, 反而会为你带来许多祸端。”
沈空青攥着她衣角的手指愈发用力:“徒儿在意的从来都不是护法之位,徒儿只想……一直跟在师父身边。”
夜昙俯下身子,柔顺的青丝从肩头滑落,轻拂过他侧脸:“那在将武功练起来之前, 你先近身随侍我, 好不好?”
沈空青黯淡的眼眸骤然被重新点亮。他近乎虔诚地仰望着她, 重重应诺:“徒儿遵命!”
夜昙一笑,扶住了他的手臂:“现在可以起来了?”
沈空青依言起身, 一双凤眸生了根般,牢牢地盯在她身上。
“别看了, 有件事要交与你做。”夜昙抬手点了点他的额头,“去跑趟腿, 将地形图取来给我。”
“是。”沈空青应下, 转身去办了。
关植耘在一旁观望良久, 直到沈空青离开,方才“啧啧”两声, 感叹道:“这小子还真是对你痴心一片,你这些年究竟欺骗了多少男人的感情啊?”
夜昙佯作回忆:“太多了……数不胜数吧。”
“你那位丞相夫君聪明一世, 竟也被你骗得团团转。”关植耘道,“还得是你狡诈,竟然想到了给他下催情的药。他意乱情迷之下, 哪里还注意得到你不是处子之身?”
夜昙有些好笑:“你是这么以为的?”
“骗骗旁人也就罢了, 咱俩都这么熟了,没必要连我都骗。”关植耘轻嗤道, “京中的传言也忒离谱了,说什么顾丞相中了药,强行要了你的清白。就凭他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能钳制得住天下第一杀手组织的阁主?”
夜昙了然地点了点头:“所以这件事,一看就是我有意设计。”
“我清楚你是什么样的人,但世人可不知道。你不仅会骗人,还惯爱装出一副纯洁无辜、我见犹怜的模样。”
“毕竟关家主亲身经历过,他们哪能比得上你深有体会。”夜昙笑着接口道。
关植耘斜斜睨她一眼:“我倒是很惊讶,你这样的女人,竟会对那个顾景曈动真心。为了和他在一起,居然这般不择手段。”
夜昙假意羞赧:“我试过一圈,就他的床上功夫最好。”
她笑着觑向关植耘,不忘补刀:“你的最差。”
关植耘咬牙切齿:“夜昙!”
沈空青已取了地形图回来,置于条案上徐徐展开,再用镇纸压住边缘。既让图纸平铺开来,又不会有所遮挡,纸上的图画一览无遗。
关植耘向来嘴毒,攻讦夜昙不成,此时又揪着沈空青贬损:“哟,这么会伺候人。”
孰料沈空青听完不仅不恼,反倒勾起了唇角,眼眸亮得惊人,直直望向夜昙。关植耘这话对他而言,非但不是侮辱,反而是某种意义上的褒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