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1 / 1)

是夜,姜阑谎称要去就寝,却在灭了灯以后,从窗户飞跃而出,几个起纵便消失在了夜色中。

陆英既死,阁中再无能与她抗衡之人,阁主之位自然又回到她手中。

几名属下前来主殿拜见她,叩首道:“阁主,您交代的事我等已然完成了,还请您赐下解药。”正是她向陆英讨要解药时,在凌霄殿中欺辱她的那五人。

“知道你们蠢在哪里吗?”夜昙将药瓶扔给为首那人,勾了勾唇角,嘲讽一笑,“其一,识人不明,择了陆英这么个愚蠢鲁莽、不堪大用的主子。”

“其二,不长记性。你们不是知道魏京墨是怎么死的吗?竟然还敢碰我的身子,被我伺机种下毒药。”她以此作胁,要求他们将黄庆先的头颅埋入陆英的私宅,并沿途撒上肉干味的香粉,那些小犬们自然趋之若鹜;又命他们偷袭陆英,致其重伤。

她步步为营,一箭双雕。既寻了个替罪羊,解了顾景曈的燃眉之困;又铲除异己,稳固了势力。

“其三嘛,”夜昙拉长了语调,直到眼前五人均把药粒服下,方才缓缓道,“轻信于人。我素来奉行斩草除根,给你们的不是解药,是激发毒性的药引。”

“什么?!”几人一听,俱是大惊。他们刚欲发作,甫一催动内力,便觉五脏六腑一阵翻搅般的剧痛。在此起彼伏的痛苦哀嚎中,他们脸上的血管逐渐凸起、变黑,如蛛网般盘根错节。终于,他们倒了下去,死时仍没有闭上眼,怨毒地瞪着夜昙的方向。

这副场景骇人得很,夜昙却连眼帘也懒得掀动一下,风轻云淡地仿佛只是拍死了几只惹人厌的蚊虫。她淡淡吩咐道:“佩兰,收尸。”

陆英曾说,重情之人不会有好下场。可一心追求利益之人,最终也会因为利益而被人背叛。

这吃人的世道,从来不放过任何人。

姜阑从屋檐上轻巧跃过,正欲翻窗回到客栈,却见自己的房间正亮着灯。她顿觉奇怪,走时分明是熄了烛火的。

她落到地面上,从正门进了客栈,还没等上楼,便迎面撞上了慌不择路的仲明。

“姑娘在这儿!”仲明扬声大喊道,就像看见了救星,“姑娘可算回来了!大人找您找得都快急疯了!”

仲明一嗓子便喊来了顾景曈,他的脚步声慌乱无章,再不复往日的自在从容,偏在看见姜阑后勉力稳住了步伐,顶着满额的汗水仓皇一笑,强行解释:“别听仲明添油加醋地胡说。我没有很着急,只是在想你去了哪里。”

他原本只是看见她屋里的窗没关,想着夜寒湿重,恐她着了凉,想提醒她关好窗。谁知敲了敲门,竟无人应答。她一向浅眠,断没有叫不醒的道理。他担心她出事,只能失礼地闯入她房中,屋内却空无一人。

昔日害她失踪的噩梦骤然重现,他蓦地慌了神,大半夜地召集了所有人马去寻她。

还好,她还在这里,安然无恙地站在他眼前。

姜阑步至他身前,拉住了他的手。他瘦削的手指抖得厉害,冰冷如雪,毫不留情地彰显着主人有多慌乱无措。他试图抽回手掩饰自己的狼狈,却被她牢牢扣住。他的手指被她合入掌心,感受着她手掌中源源不断地传来的热度。

“别担心,我只是觉得屋里太闷,想出去走走。”她握紧了他的手,语气也像相扣的手指那般坚定,“我不会再离开你了,景曈哥哥。”

第11章

如果是未婚夫妻,为何还未过门便与她做了那等事?连三媒六聘、成亲之礼

顾景曈送她回了房间,她什么也不用做,只消站在他眼前,他看着便觉得莫名心安。她将要阖上门的时候,他突然唤了她一声:“阿阑。”她抬眸望向他,等着他接下来的话。

他似是斟酌了许久,终于小心翼翼地开口劝说:“并非是我想过多拘束你,只是你一个弱女子,夜间独自出门实在不太安全。下次,还是带上顾家的家仆吧。”

“是,我可再不敢不跟顾丞相禀报了,省得又闹得兵荒马乱的。”姜阑笑着应允,话语中带了几分调侃的意味。因为回来得匆忙,她的衣领略有些向下滑落,在烛火的映照中,她白皙的脖颈处隐约显出一点暧昧的红痕。

顾景曈呼吸一窒,迅速移开目光不敢再看,眸子里沉下一团黏稠的墨。在宽大袖摆的遮掩下,他攥紧了拳,努力保持着语调的平和:“阿阑方才出门,可是去胭脂铺了?”

姜阑觉得稀奇,不明白他为何有此一问:“大晚上的,商铺又不开门,我去胭脂铺做什么?”

“没什么,就是突然想起你平日里爱去。那位……沈老板,可有说什么时候娶你?”他知道他这话问得僭越失礼,可他又怕他不说,平白地让她受人欺负。天底下哪有还未成亲,便要了姑娘家清白的道理。

姜阑愈发疑惑了:“我同他没什么,更不至于到谈婚论嫁的地步。”

顾景曈低垂着眼帘,也不知是信了还是没信,最终只艰涩地挤出一句:“是我失言了,你莫要放在心上。”他轻轻地替她阖上房门,望着被烛火映在门上的她的影子,低语道:“夜很深了,阿阑早些就寝吧。”

姜阑于妆台前落座,正欲拆下绾起的一头青丝,目光却蓦地被自己脖颈处的刺目红痕吸引。她此前为了遮掩痕迹厚厚敷上的那层脂粉,已经被一天的奔波折腾得掉干净了。她灵台中瞬间一片冰冷雪亮,突然便醒悟了方才顾景曈的古怪是缘自何处。

完了,他误会了。

说是误会,倒也没有完全误会。她和沈空青什么都没发生,但这痕迹明明白白地昭示着她失了身这却是事实了。

他会嫌恶她吗?

她知道她的景曈哥哥待她千好万好,可是这世上怎么会有男人,能接纳一个不干净的女人。

她从前在醉生楼,听得最多的就是男人立下的山盟海誓,说过的至死不渝。他们口口声声说着,有朝一日定会替她赎身,娶她进门,不过也就是想趁机多揩几把油,骗她应允他们更过分的要求。

那个他们口中的“有朝一日”,确实敲锣打鼓、十里红妆,只不过娶的是家世清白、门当户对的女子。成婚以后,他们劣性不改,仍来醉生楼找她。觥筹交错间,她从未提起他们立过的誓言,这一切都被双方心照不宣地遗忘。

关植耘曾经也是爱过她的,直到他发现了她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人。洒脱无羁的关家家主,眸中第一次带上了憎恶与嫌弃。

当时她只在心底庆幸,幸好这是关植耘,不是顾景曈。否则撞上他这样的眼神,她的心定会像被生生剖开那样痛苦。

她闭着眼躺在床上,心中惴惴不安,脑中尽是纷乱的思绪。这个夜晚,显得格外漫长。

好容易捱到了早晨,她却迟迟不愿梳洗起床。经过了昨晚的事,她不知该如何面对顾景曈。直到仲明前来敲响了她的房门:“姑娘今日怎的还没起?大人都已出门一个时辰了。”

他出门了。

姜阑心里蓦地一松,既庆幸自己不用再烦恼怎么面对他,又泛起一阵空落落的酸涩。他不打一声招呼就这样走了,是不愿见到她吗?

“姑娘?”仲明没有得到回应,又敲了敲门。

姜阑起身披上外衣,回道:“我梳洗一番便来。”

顾景曈又去找了沈空青。沈空青大早上被吵醒本就不悦,一看来人是顾景曈,脸色更黑了。

“我记得顾丞相承诺过,不会再来打扰了。”沈空青努力克制着把门摔他脸上的冲动,咬着后槽牙说道。

“我有事要同你谈谈。”顾景曈的语气不容拒绝,他顿了顿,补充道,“阿阑的事。”

“进来吧。”沈空青皱起眉头,却仍旧侧身让出一条道来。他带着顾景曈进了会客室,毫不客气地直接在主座坐下,连茶水也不屑给对方倒一杯。“有话快说。”

“你与阿阑究竟是什么关系?”顾景曈知道这人不待见自己,巧了,他对这人也好感全无。他强压着怒气,开门见山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