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望祖见她装这小袋,晓得是要拿去送那老爹, 做投石问路之用,却觉得太多, 有些心疼,便拉了她一把, 小声说道:“左不过萍水相逢罢了, 小姨何至于如此用心,难不成?问他一句话, 也要银钱不是?”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阿拾见此, 忙把何望祖拦下,“虽说萍水相逢,然如今咱们要仰仗他, 人在这河边做生?意, 南来北往的消息他最是伶俐,上?几分心, 多几分诚意, 总是好的,何况你不知道, 这出门在外,莫说是问话要钱,便是喝水也要钱呢。”

说着?,示意顾小碗只管去。

何望祖仍旧是有些忧心忡忡,“可人还说,在外那财不露白?呢!若他是个?坏心思的,见我们一帮小孩,做不得主的,给我们抢了去,这人生?地?不熟的,我们也没法子。”

他的这个?担忧也是有道理的,可是万事哪里有两全其美之法?阿拾轻微叹了口气,叮嘱着?他,“你和阿环在这里,我去找你小姨。”

随后追了过去。

又?说这卖茶的老爹,此刻煨着?活,煮着?热水,小砂锅里还烫着?一壶酒,见了顾小碗走来,只笑?眯眯问道:“丫头,我听着?你们也不是这就近的,是打哪里来,又?要往哪里去?”

顾小碗也不知他是心善如面一般,还是那居心叵测之人,但如今也没有选择,只能笑?回着?:“我们丫口镇那头的,打算去凤阳探亲,却不想这里如今有大河拦路,也没有一分盘缠在手里,所以正?想问问老爹,这船只到的时?候,来人可多?我这些个?山里的东西,他们可愿意收个?一二?”

说罢,也是顺理成?章将袋子递给了卖茶的老爹:“请老爹帮我看看。”

老头接了袋子,打开一瞧,竟是些伞朵均匀的香菇,带着?菌类特有的香味,心里忍不住想,这乃上?等山货,几个?孩子如何能从山里寻到?必然是家中有大人,猎户引着?才能从山里淘来。

不过又?好奇,既然是家中有大人,怎还叫几个?孩子出这一趟远门?

一面将袋子收口,递还回去给顾小碗:“东西是好的,只是这里下船的,没有几个?宽裕的,除非是那运气好,有下乡t?来淘货的货郎们,那还好说,不然都是穷苦人家,如何舍得花这份银钱?”

顾小碗把袋子推了回去,“人说靠水吃水,靠山吃山,这些东西在山里不值钱,其实也算不得什么,老爹您且收了,我们一会?儿指不定还要在你这里吃一两盏热茶呢。”

那老爹其实担心顾小碗要强卖给自己,听着?她只是想换茶水喝,方松了口气,自也就给大方收下来,“那有什么要紧的,且唤了你那些兄弟姊妹过来。”也拿出了那叠在一起的小方凳,一一摆开,“靠岸的船约莫得大半个?时?辰才到呢!你们到这里来烤火,一边喝茶等着?,那船家我也熟了的,到时?候叫他帮忙问一问,没准人良心好,只要叫你们拿着?山货去抵了船费呢。”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顾小碗虽不知他说的是真假,如果船家愿意,那再好不过了。

当即只朝他道谢,又?喊了几人过来。

到底是入了冬,他们虽也带了烤篮,但如今没有升火堆,那水壶也是凉飕飕的。

阿拾跟过来片刻了,一直在顾小碗身旁没有多话,这会?儿见茶水没问题,这才朝众人示意。

老爹也像是这个?时?候才问起阿拾,“小师父庙里也如此艰难了?”不过他问完,却也没等哪个?回话,就自言自语地?叹道:“唉,这几年的年岁不好,时?局又?乱,小老百姓们过得艰难,庙里自然也是没了香火。”

此人是个?擅唠的,见着?他们几个?年纪大小不一,又?逐问了身份姓名。

好在顾小碗那边早就有打算,早就已经编好了,身份还是原来的,只不过将居住地?址换到了丫口镇上?。

然老爹得知何望祖年纪时?,却皱起了眉头来,眉间隐露出些担心来:“竟然这么小?可是我瞧着?和那十三岁的也没有个?两样了。你们是不知道,那凤阳近来在征兵,但凡事十二岁以上?的男丁,都要抓了去,你这个?侄儿到时?候怕不安全。”

至于一旁的阿拾,虽是年纪刚好,但却是个?和尚,那些征兵的自然不会抓他去。

大家一听这话,都紧张起来,要是叫抓了去战场上?,十有八九是有去无回了,就像是顾小碗那二姐夫,一去就杳无音讯。

“这可怎么办?”何望祖自己也着?急起来,此刻只后悔不该向往这凤阳大城,老实待在村里多好。

这些世面见不着?,怕还要被拉去战场上?做肉垫子。情急之下,看着?阿拾那光秃秃的脑袋,“不若我将头发剃了,假装和尚如何?”

只是这身体发肤受之父母,那剃发却不是见简单的事情,常言又?说血可流发不可断。

也正?是如此,多少人宁愿被拉去战场上,也不肯剃了头发假装和尚,便是这个?道理了。

果然,那老爹立马就出言不赞同道:“这哪里使得?身体发肤,受之于父母,你个?顽童,怎可为了活命就如此?”

一句话,也是把何望祖堵得不吱声,只着?急地?看着?顾小碗。

顾小碗却是已经打定了主意,头发又?不是不能再长,可是命没了就是真的没了。

到时?候找个?没人的地?方,给他将头给刮了,回头姐姐姐夫若是怪罪,自有自己来承担。

因此便安慰着?何望祖:“你也不必太着?急,等咱们到凤阳的时?候,兴许征兵已经过了。”

马环也跟着?附和。

便是这般,几人就在这里等着?,不过喝了一盏热茶,那斜坡小路上?跑来了一个?稚子,一边跑一边喊:“爷爷,那个?骗子被抓着?了,六叔喊你去。”

老爹一听,激动?地?连忙起身来,嘴里嘟嘟嚷嚷地?怒骂这:“这个?天杀的老鞭子,好叫我一通找。”又?问那颠颠跑来的稚子:“可是在他身上?搜着?了脏银?”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稚子摇着?头,一面伸手到火炉边取暖:“没,他如今惨得很,听六叔说见他在那镇子上?要饭,那时?候也不知是不是他又?在装穷骗人,便给逮了回来,谁知道浑身上?下搜了,一个?铜板也没有。”

于是这老爹又?直骂晦气,看那神情分明?是想要回去将那骗子打一顿的,但一头又?不舍地?望着?河面,“那船也快来了,我这里也走不开身。”随后把顾小碗送的那山货递给稚子,“你拿去叫你六叔收好,送完这一班船,我就回来,那骗子也给我关着?。”

稚子应了声,抱着?袋子回去了。

但这老爹明?显是惦记着?那骗子,仍旧是骂了一会?儿,又?因看到顾小碗他们的骡子,就忍不住倒起苦水来:“你们不知,我每日辛辛苦苦在这河边,好不容易守得了几分血汗钱,却叫一个?老鞭子给骗了去。”

说到此处,指了指元宝:“他便是牵着?这样一头骡子来哄我,说是走到艰难处,低价卖了我,我想着?得了这骡子,也省得我每日到这河边来时?要背背挑挑的,叫这骡子一驮,我可省心,闲时?还能借给乡邻人家用一用,钱给了他又?解他的难处。”

顾小碗和阿拾听到这里的时?候,不约而同想起了当时?买元宝的情景,但都默默地?没说话。

倒是何望祖听得认真,见他停顿下来,鼻孔都气大了,忙追问着?:“那后来呢?”

“后来?我自是拿钱买了骡子,谁知道还没到家,我就在那路边解手的功夫,这骡子就丢了,我当时?还急急忙忙跑回村子招呼人帮忙一起找,却不知晓,那老鞭子是个?惯犯了,专门吆喝着?他那头廋骡子到处行骗,那骡子也有几分聪明?,知晓趁着?买家不留意,就跑回去找那老鞭子。”老爹一脸的龇牙欲裂,可见是恨极了那骗子。

然他那时?候不知,竟是带着?村里人找了一天多,后才从别人口中知道这缘故,气得他病了两天,连摊都没来摆。

然何望祖听着?说那骡子聪明?,也想将元宝拉出来夸一夸的,只是这个?时?候,船只隐约出现?在了河面的雾里,于是大家的目光都齐齐被吸引了过去。

也是,他们那清水河的船只,从来都是东西两村的船夫,小小的一艘船,最多也不过是坐十来个?人罢了,何曾见过这般大船,既是能载人,又?能拉许多货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