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光景自?不?必多说,是要落雨的迹象了。
所以顾小碗和阿拾今儿就开始慌忙收拾干粮包裹,预备匆匆启t?程,不?出?意外的话,天黑他们刚好到西村,在那?头的废墟里寻个落脚处。
后日就能摘棉花。
但即便是路途顺利,大家也担心?忽然下雨,那?棉花着了水,再带回?来就麻烦了,可谓是万分发愁。
众人的心?情也与?这天气一般变得沉重起来。
这一去要好几日,空相又起了以后将?阿拾托付给顾小碗的想法,所以临别前,只同阿拾苦口婆心?地说道:“我没有几个好日子?了,不?过?我也不?怕死,我这样一辈子?喝过?最烈的酒,睡过?最美的女人,没有什么好遗憾的,唯独舍不?得你。”
阿拾皱着眉,很明显不?喜欢他说的这番丧气胡话,“您是个好人,一定能长命百岁。”
空相得了这话,却?是苦笑起来:“傻孩子?,那?是因为我养了你几年,你觉得我是好人,可是我这一双手上,还?不?知?道沾了多少鲜血呢!多少人拿我做恶鬼仇人来待,能活到现在,那?是菩萨保佑。眼下这天下大乱,从前那?些故友知?交,我半个不?敢相信,倒不?如小碗,她年纪小,聪明又善良,这一次你与?她单独出?去,好生抓好机会,往后我走了,你也有个人依靠,免你孤苦伶仃一个。”
听到他的这话,阿拾的表情先从震惊到惊恐,最后竟是有些恼怒,“你胡说什么,我们才多大?”@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空相当然知?道现在说这些的确是早了,但他也没办法,他这身体摆在这里,撑不?得几日了。于是只继续苦口婆心?地劝道:“她出?身的确不?如你,可是现在活着,比什么都重要,她是个好孩子?,你同她在一起,我才能放心?闭上眼。何?况你几番几次帮她,怎不?见你去帮马环,帮何?家姐妹呢?”
阿拾急得不?行,忙解释着:“我只是初见她,像凌华,我那?时候小,护佑不?得凌华,眼睁睁看着她死在我跟前,您当知?道,这是我一辈子最后悔的事情。而她就像是凌华。”
空相摇着头,不?赞成阿拾的话,“她不?是凌华,凌华是那?枝头花儿,没有了树枝树杆的养分,便活不?下去;而小碗不?一样,她是这地里田间的香附草,风吹雨打日晒,野火烧不?尽,百折不?挠。”
说到此处,他伸手轻轻拍了拍阿拾的肩膀:“我现在只要你能活下去,你祖母也希望你能活下去,你莫要辜负了她的一片苦心?。”
听他提起了祖母,阿拾那?张白净好看的脸上闪过一缕缕哀伤,他到至今都还?清楚地记得,那个连吃葡萄都要人剥好递进口中的优雅老太太,背着受伤的自?己从那?一路血雨腥风中逃出?来。
只是可惜,逃出?了那?个囚笼,她也晕到,自?此后再也没有睁开眼。
空相见他的眼眶微红,忽有些后悔自?己不?该提起他祖母的,“罢了,你自?己拿主意吧,只是人心?险恶,除了小碗姑娘,旁人你晚不?要相信。”
阿拾垂着头应声,“是。”
而另外一头,顾小碗也将?她干娘给的金子?揣好了,手里拿着顾四厢的清单,但上头除了一套婴儿的贴身衣裳之外,便无旁的。
她本想问,但抬头对上她四姐为难的目光,便晓得是没有银钱的缘故,于是叹了口气,将?清单塞回?去给她,“算了,我到时候看着想办法。”
随后背上了包袱,前去喊阿拾。
两人便这般出?了村子?,顾四厢送到村口,默默地朝柳树那?里的龙王祈祷,保佑着小妹和阿拾平安归来。
但回?家后,晚上又忧心?忡忡地与?何?荆元说道:“小碗虽还?小,但阿拾终是个男娃儿,老六就这么同他去了,又要一起住在那?荒郊废墟,孤男寡女……”
然话还?没说完,就被何?荆元给打断:“你瞎操心?个什么?活命都艰难,谁还?有功夫去想那?些个风花雪月的?何?况阿拾小师傅什么为人你又不?是不?知?道。”
只不?过?他这话立即就被顾四厢指着自?己高高隆起的肚子?冷笑呛回?:“呵,那?你告诉我这孩子?哪里来的?”
何?荆元一时只能白了脸没得话说。
又说顾小碗有阿拾带着,绕路从山里过?了那?段险境,一路上到是无惊无险的。
大抵也是因为山里没有什么风,到处都灰蒙蒙的,别说是人,就是动物见着这般天气也不?愿意出?来,而且正是秋收季节,山里食物野果更是充裕,食草动物养得膘肥体壮,那?食肉动物也不?短缺了粮食,所以他们俩也是当晚就顺利到了西村。
丫口镇上虽然住了人,但是这西村因隔着这一条清河水,却?无人愿意再横渡船只到这边来落脚了。
所以那?大火烧过?的废墟之上,经过?春夏秋这三个季度的岁月洗礼,残垣断壁如今已?经被高高的杂草淹没其?中,到处都结满了蜘蛛网,无端生出?一种恐怖来。
“咱们要不?就去靠着后坡那?边了,左右到处都是这样的断壁,待到那?里,找一处角落搭个棚子?,又有这些杂草遮挡,想来也是安全的。”顾小碗跟在阿拾的身后,几乎将?这大半个西村都转遍了,甚至连自?己干娘牛道婆家的旧址都去过?了一回?。
阿拾闻言,点了点头:“也好。那?我们先摘了棉花,再去镇子?上?”
虽然去镇子?上的事情也迫在眉睫,但顾小碗更害怕下雨,哪怕是这雾大些,都不?是什么好事情。
“先摘棉花吧,多的也不?要了,能采摘出?几条棉被来,就算不?错的。”
两人便这样一边说着话,一边落了脚。
搭建棚屋的材料,都是阿拾在这村子?废墟里找来的,方才一路过?来的时候,他们也捡到了不?少。
因此也是没有费多大的力气,便靠着一处还?没完全坍塌的墙角,将?这棚屋给盖好了。
又在棚屋门口烧了小火塘,将?那?包袱里的饼子?和肉干拿出?来烤着吃。
顾小碗在这里翻烤食物,阿拾则去村里原来的泉眼打水。
两人几乎都没有什么多余的交流,就全凭着长期相处下来的默契。
晚上休息的时候,那?中间拉了个从废墟中捡回?来的半截门帘,上面还?带着些烟熏火燎的痕迹,帘子?从中隔开,两人便各自?卷缩在这狭小的空间里休息。
狭小有狭小的好处,门口又有那?小火塘,热气逐渐传进去,所以里面也是暖和的。
再何?况去年更冷的时候,他们都能在山里石洞里坚持,更不?要说现在物品食物都充裕的情况下了。
因昨天晚上到这边的时候已?经天黑了,顾小碗也没有看到这后坡的棉花今年长得怎样?所以天一亮她就立即起来,没顾得上擦把脸就忙爬上坡。
只见不?少成熟的棉花已?经有不?少被风吹散开了,零零散散地挂在叶子?和枝丫上,但好在还?无人来此,这眼下的棉花团子?他们要是都能摘进口袋里,那?棉被感觉足够了。
一条厚棉被七八斤就差不?多了,这里少说也是能摘个百来斤的。
所以除了棉被,没准还?能缝几件棉衣,还?有小婴儿的背包呢!见此,那?一身的疲惫顿消,高兴地回?来同阿拾分享这个好消息:“运气不?错,虽来得晚了些,但无人来此,足够咱们自?己用了。”
一边急忙洗了脸,匆忙吃了东西,就拿着麻袋跟阿拾一起上后坡。
她的确是个干活的好手,这点空相是真的没说错,阿拾只见她两只小手飞快地落在那?棉花团上,又稳又准,立即就将?那?棉花团摘下来,塞进面前脖子?上挂着的小袋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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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只看了片刻,她那?袋子?就装满了,往回?朝那?麻袋里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