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听说被?那毒蛇咬一口,就会立马断气?的。
最后只剩下?何望祖扶着衣衫褴褛,头发散披不成体统了的孟先?生。
孟先?生脸色惨白,左右肿胀,显然这慌乱之中,已经不知道?谁砸了一拳,他这跄跄踉踉地在何望祖的搀扶下?站起来,却正好对上?顾小碗手里?的那蛇头,顿时吓得他一个?后退,又摔在了地上?,“小碗,你……”
顾小碗这t?才?收了蛇,从何望祖说道?:“去拿笼子来。”
何望祖哦哦地应了声,跑回阿拾的树屋,取了关蛇的笼子来。
只是蛇虽然关进去了,争吵却还在继续,只不过现在换成了孙吴两家女人和顾小碗的声音。
吴老三的女人拉着顾小碗评理,“小姨奶,你是长?辈的,我们?敬重你,你说一我们?绝不说二,你说这姓孟的要教我们?家娃儿读书写字,我们?也高高兴兴送去了,还没叫他免费教,各家轮流管他一日三餐,可这倒是好,白花花的粮食养出了一个?白眼狼来,竟是要我的儿子去战场送命,我这儿子……”她话都没说完,眼泪就止不住地往外流。
吴老三家最大的儿子奎头,也才?十二岁,哪里?是上?战场的年纪?孟先?生怎么可能?叫这样的孩子去送死?
顾小碗是不信的,正要询问这其中是否有什么误会,那奎头就不满地看?朝他娘,随后和顾小碗解释着:“没有的事,是先?生才?没有劝我,是我自己?觉得,天?下?兴亡匹夫有责,我也是男儿郎,自然是要去战场上?杀敌,不求建功立业,但求保护家小。”
说到这里?,还带着稚气?的声音也软了几分,“娘,这样的话,天?下?早早太平了,咱们?就不用到处躲难了。”
其实就冲奎头这一番话,就能?证明孟先?生真的是个?好先?生。
可是偏偏,爱子心切的这些母亲么,此刻看?到的只是儿子在听了孟先?生的课后,就嚷着要去战场。
她们?又如何能?不气?恼孟先?生呢?
这是一场糊涂官司,说不清楚的,各人有各人的立场,好像谁也没有错。
不过好在,这奎头年纪小。所以顾小碗朝他走过去,摸了摸他的头夸赞着:“好孩子,你有这一份心已经极好了,只是你还是个?孩子,现在的你不用想那许多,这些问题,都是大人们?的问题,也别想着去什么战场,好好听你娘的话。”
奎头想是见他娘哭得难过,也忍不住吸了吸鼻子,“我也是大孩子了!”
他这话,得到了自己?堂兄弟们?的一并相应,个?个?都举着手高呼起来:“对,我们?都是大孩子了!”还回头同自己?的娘说:“往日你们?说我们?是做大哥的,要照顾弟妹,如今又说我们?还小,那现在娘你们?告诉我们?,到底那句才?是真?”
第177章 第 177 章
只是?这一片混乱的画面里?, 顾小碗忽然见?着一个人影夹在了孙家?和吴家?的妇人们中间,她头发也被扯得乱七八糟的。
对方似也留意到了顾小碗的目光锁定在了自?己的身上,心虚地朝后退了退, 然后想试图不着痕迹地从孙吴两家?的妇人中离开。
然事实上,她离那衣衫不整狼狈不堪的孟先生其实更为相近。
很明显, 以她对孟先生那几?近疯狂的崇拜, 不可能是?和吴家?孙家?的妇人们一起?去?厮打孟先生,她大概是?为了去?保护孟先生的。
顾小碗见?到她的举动?,并未出言,只任由她就这么消失在人群里?。随后朝着那仍旧振臂高呼的奎头等人制止, “好了,你们都冷静一二。”
奎头的母亲和婶娘们, 已经被他们这种激烈的行为所吓到了,眼底从一开始的愤怒震惊到最后的绝望, 只用了很短的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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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老三的媳妇先软下了身子, 瘫坐在地上哭,一手拍着膝盖, 一手捂着脸啜泣, 嘴里?全是?埋怨和后悔的话:“早晓得你是?这样的讨债鬼,当初人家?拿半篓高粱来换你做肉菜的时候,我就该松口的, 也省得这些年为了你这样白白操劳。”
肉菜, 这词儿在那年大灾的时候又?重新从典籍里?出来,用在了小孩儿们的身上来。
那时候二三斤粮食, 能换一个呢!想要活命却又?舍不得动?自?家?的孩子, 便拿去?同人家?换粮食,自?己吃粮食, 至于那被换走的孩子,是?什么个命运,他们却管不得了。
但不必去?想,那时候除了做菜,哪里?还有第二条出路?
她说出这番话来,可见?是?真的因为儿子的举动?而伤心了。
只是?这话同样也吓着了那边的顾四厢和苏氏,两人急忙相扶着跑来,一面蹲下想要拉她起?来,一面劝着:“奎头娘,你糊涂了不是?,这话怎能胡口乱说?岂不是?伤了孩子的心?”@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吴老三的女人哪里?不知道这话不能说,可是?她想如?今儿子伤了她的心,难道活该她就要受着,不让儿子也伤心么?所以见?两人劝着自?己,哭得更厉害了:“我以为那样的苦日子都熬过来,他们会比别家?的孩子们更惜命些,原是?我想错了,天生来的讨债鬼。既是?要去?,今日就断了这亲,从此?后我全当肚子里?从来没有这坨肉。”
她一边哭一边骂,她的妯娌们何尝是?也一样,全哭成一团。
一时间,竟也是?让顾小碗几?个劝不过来了。
但是?她虽然不知道这些孩子是?怎么在孟先生的感染下起?了这决心的,但是?他们的年纪,不该去?那战场上。
于是?见?这帮女人也劝解不得,喊了不平和赶来的何穗穗一起?将人都扶着去?山洞门口休息,这才?朝几?个一副下定决心了的小子们说道:“你们有这一份心,难得可贵,可是?你们年纪还小,去?了那战场上,还不过到人家?的胸口,这不是?白白拿自?己的命不当一回事么?人家?要了你们,那跟干伤天害理的事情?又?有什么两样?”
这话果然是?叫奎头他们担心起?来,但仍旧不愿意死心,“可是?孟先生说的对,大家?不安,小家?则不宁,若是?人人都如?同我们一般,用各种各样的借口退却,那谁也不愿意上战场去?,这凤阳就久不得安宁,我们也不会得安生日子过。难不成,咱们一辈子都要被困在这山里?,直至成为一抷黄土么?”
他们的话没有错,且道理一套一套的,顾小碗心想,怕是?就这样劝下去?是?无果的。索性她也看出来了,这帮孩子的确是?怀着一颗赤忱之心,于是?决定换一个角度来劝解,“可是?,不见?得非要上战场去?啊?这行军打仗,需要的何止是?上战场的良兵能将?所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可见?这粮草更为重要,如?今咱们在这山里?,何不选择这最擅长的方式呢?”
一面看朝山洞里?那边还在哭的妇人们,“如?此?,大家?小家?都能顾着,何乐不为?”
这话很明显是?将这些半大的孩子给劝着了,一个个面面相觑,一时间竟是?有些犹豫的样子了。
这让顾小碗看到了希望,也趁热打铁:“你想想,你们既没有东门大叔的力气和打铁的本事,又?没有阿拾的武功和医术,去?了那边,真的只能拿命去?战场上冒险,然刀剑无眼的,你们有血性不怕死,也不用去?考虑家?中的亲人可否能过。可问题是?你们死了就死了,就再?也没有第二次机会继续你们心中的抱负了,将来如?何你们更不知道,也不晓得你们的牺牲是?否存在意义。”
“那我们……”奎头作为代表,如?今狐疑地看着顾小碗,不明白她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您还懂得如何死而复生?”要真有这本事,空相老师父也不会死了。
所以奎头不相信,所以也没指望顾小碗回答,说完就立即接着说:“我知道您是?为了我们好,可是我们现在已是下定了决心,任由您在说什么,我们都不会改变的。”
“我没有要劝你们,我只是?觉得,你们与其上战场去?,何不留下来,在这田野之间,能为青龙军尽更大的力。你们一年种出来的粮食,他们那些做将军的人又?未必可行。所以我的意思是?,与其冒着生命危险去做你们不擅长的,何不选择你们所擅长的,留下来开垦田地,大肆种植粮食,好叫那青龙军无后顾之忧。”一面看朝山洞门口还在哭的女人们,“而且,这样一来,也免去了你们父母担忧之愁,此?两全其美,何不乐哉?”
孟先生其实一开始听到顾小碗劝他们的时候,觉得顾小碗虽样样都好,但终究还是?个女流之辈,见?识到底狭隘,一点家国情怀都没有,如?今山河破碎,风雨飘摇,她不但不鼓励少年郎们踊跃参军,却还同那些妇人一样劝阻。
若是?人人都这样自?私,只顾着自?己,那这天下,何时才?能安定?
只t?是?眼下又?听得了顾小碗的这话,在对她心生佩服的时候,又?有些愧疚,自?己方才?居然用那样的想法来看待她。自?己只顾着想那青龙军如?今得大肆招兵买马来对抗盘踞在附近州府,虎视眈眈的诸侯们。
却忘记了,就算是?有了数不尽的良兵良将又?如?何?这粮草才?是?最稀缺的。
于是?当即也忙起?身附和,一面掸去?身上的尘土,整理着凌乱皱巴巴的衣襟,“小碗姑娘说得也对,如?今处处都需要人,你们便是?留在这乡下种地,也算是?能给将军解去?些许的后顾之忧。”
也不知道为什么,顾小碗对于孟先生的好感和敬佩,忽然就没有了。按理,他是?在帮自?己劝这些半大小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