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况要照顾这么一个病人,余下的其他事情,也不可?能同从前那?般顾及得到,竟是引得自?家男人颇为不满。

好叫秋秀心中?委屈万千,又无处客诉,如此哪里还能像是从前一般对谁丢笑脸相迎了?她只差连自?己的几个儿女?都快照顾不到了。

倒是那?方小来?,终究是因?肚子里的孩子,要嫁到高家去,方几田只有她这一个闺女?,就是万般不满这女?婿,也只能咬牙应了。

那?方爷方奶也偏爱,所以?方小来?倒是安心待嫁,在屋子里绣绣红盖头,外头的事情一并不管了,如此家里这内院的活儿,竟是全部压在了秋秀的身上。

这般她就是有七脚八手也是忙不过来?的,不但要照顾婆母,方爷方奶也要她伺候,一家老小的衣裳三餐饭食,鸡鸭鹅也要她来?喂养,亏得是这三个儿女?争气?,晓得心疼她做娘的,跟着搭把手。

不过孩子到底是孩子,玩心是少不得的,不可?能样样都做得好,时时刻刻在母亲跟前,因?此秋秀忙不过来?,误了饭点,或是衣物不得空清洗晾晒,倒使得方小木兄弟不满起来?,觉得这大嫂不过是母亲床榻前伺候几日就不贤惠了,可?见她从前那?都是装出来?的。

把秋秀委屈不已?,同自?家男人方小十说,那?方小十又只回了她一句:“你忍着些罢了,何况又不要你下田去,当年娘既是要照顾我们兄妹几个,还要伺候爷奶,也没见娘说过一分累?”还要怪她那?晚上拉着自?己回房,不然指不定娘就不会瘫了等?等?的话。

当然,最怨恨的还是顾家和阿拾。

不过秋秀后来?一想,他五大三粗的,若是他不愿意回房,自?己一个小身板难道还能拽得动他?

于?是越想越气?,挑水的时候站在村里的大井旁边,看着看着竟是生了一丝跳下去的意思。

顾小碗出来?打猪草,见着那?车前草还嫩,捡了不少出来?,打算中?午凉拌着吃的。

她家屋头又山上留下来?的清泉,也有水井,自?是不在来?这村里的大井挑水了。

如今不过是摘了这些车前草,走到了这里,就想着顺道洗干净了放篮子里带回去。

远远的时候就看着秋秀跟丢了魂一般,站在这井边一动不动,等?她走近了些,竟见着秋秀一脚抬起,竟是要往井里走去。

吓得她忙大喝一声:“方小十家的,你作甚?”

那?秋秀此刻是两眼无光,直勾勾盯着深不见底的大井,只觉得往前踏一步,自?己就解脱了,那?万般委屈也就没了。

然就在这时,忽听得有人训斥,猛地回过神来?,回头一看,只见顾小碗急匆匆朝这里跑来?。

在她的身后不远处,只见着自?己的小女?儿背着竹篓,正在田埂上割草,想来?也是被顾小碗这喝声惊着了,急急朝这里跑来?。

几乎是顾小碗走到井边,秋秀的小女?儿方小晶也到了,背上还挂着大大的背篓,就往她怀里扑,“娘,您作甚呢?”

秋秀嫁到方家后,生了三个儿女?,大的儿子方小日,小儿子方小目和小女?儿方小晶,就如同那?方小米和方小来?一般,是龙凤胎。

当初他们逃难在外的时候,正是叫那?宋老爷家看中?了他们家人丁兴茂,还有两对龙凤胎,才给带在身边,安稳躲过了这灾情。

方小晶看着她娘离井边不过一寸不到,哪里还不明白,也知晓顾小碗刚才那?喝声,并非是要和她娘起什么争执,是自?己误会了她。

自?打家里出了事情,日日耳边都常听着家里人怨恨顾家冷血无情,阿拾不配为医,祖母变成那?样都是他们害的。

所以?她刚才下意识也以?为,顾小碗要将她娘如何。

然现在知道自?己误会了,也顾不上道歉,只紧紧抱着她娘,“您别乱来?,你要有个好歹,我和哥哥们就是没娘的孩子了。”以?前家里没出事,倒不觉得爹顾着叔叔和姑姑们,可?是现在家里出了事情,她小姑娘心思细,只瞧见脏活累活都在娘身上,叔叔和姑姑们不但不管,反而还要挑三拣四?,埋怨娘做得不好。

爹不但不帮忙就算了,还偏袒着他们。不但如此,她还发现爹偷偷拿了娘的耳环给小姑。

而且早前她在田间割草的时候,也偶尔同顾家那?边的大姐姐们一起,只听她们说说笑笑的,也并不是家里说的那?般狠毒刻薄。

秋秀听着女?儿哭,那?神志也逐渐恢复过来?,却?是满腔的苦楚,抱着女?儿也哭起来?。

顾小碗见着母女?两个仍旧站在大井边,实在是害怕她们一个不留神掉下去。

传说这大水井比龙潭都要深,她可?不敢下去救,便道:“你们好歹站过来?些,那?头多危险。”

自?己则放下篮子,就在下面就着从井里流出来?的清水洗车前草。

母女?两个听了她的话,也退到一旁,随后便坐在顾小碗旁边的石头上哭。

哭着哭着,秋秀竟是同顾小碗诉起苦来?:“这样的日子,还不知要过到什么时候才算完。你说我天不亮就起来?煮一家子的饭,顾不上吃就要去管圈里的牲畜,又要伺候婆婆吃喝拉撒,等?我偷闲吃了半碗饭,又是满屋子的狼藉和满盆的衣裳叫我洗,爷奶那?头又总是喊,一个早上就这样没了,婆婆还要骂我无用,嫌我伺候得不好。”嫌弃自?己伺候不好,她又不要她的亲闺女?来?伺候。

而且还要挑水自?己劈柴,男人们去了地里回来?就两手一摊,脚一蹬,躺到床上椅子上等?着吃喝。

她说的这些,顾小碗是理解的,毕竟寻常人家过活就是这般的,但是这秋秀的工作量的确是不小,主要还有偏瘫的婆婆和年迈的爷奶要照顾。

但根据她的逻辑和认知,以?及现在顾家的生活环境,她是不理解的。“他们没有手么?衣裳还要你来?洗?何况照顾老人也不单是你的责任,也就是你好说话。”

秋秀也知道,顾家听说穷讲究,衣裳不但各人洗自?己的,还要各自?用各自?的盆,所以?顾家别的不多,盆最多。

还有那?洗衣裳的盆和洗脚盆洗脸盆都是分开的。

“可?为人媳的,不都这样过来?的么?”秋秀抹着眼泪,但凡有另外的出路,她是一天不想过这样的日子。累就累罢了,偏还要被所有的人怪罪嫌弃,这才是她最难过的地方。

“人家说父慈子孝,那?也是做长辈的慈善,晚辈的才孝顺。再何况退一万步说,你婆母又没生养你,她瘫了叫她儿女?照顾去,如何到你身上来??你又不是他们家买来?的,是三媒六聘娶回来?做媳妇的,高兴了一处住,不高兴了各活各的,落个清净。”顾小碗其实不理解,村子里人几乎都很少有分家的。

那?能和和睦睦住在一起,比如她家这样的,那?也行,大家庭嘛,热闹。

可?是既然不和睦,凑在一起作甚?相互作折磨么?

分家?秋秀可?不敢想,而且自?家男人也不可?能同意。至于?婆母,她叹了口气?:“她如何舍得自?己的女?儿端屎倒尿的,我若是不管,别人不知如何背后嚼我的舌根说我的不是。”

“慌个什么,如今都顾着笑你小姑子,如何笑得到你的头上来??”顾小碗其实是故意的,她现在很后悔村子里人刚回来?的时候,自?己因?想着他们在外艰难,所以?对各家各户都那?般大方,倒给他们留下了一副顾家好欺负的样子了。

眼下村子里人多了,人多了纷争是免不得的。所以?为了避免往后家里再叫人欺负,现在她也是要拿出恶人样子来?,好叫大家以?后也掂量掂量,顾家能不能惹?这后果能不能承担。

方家打阿拾,那?方小来?自?己傻还要扯上穗穗垫背,一个二个都不是好货色。现在还总隔三差五骂顾家,连自?己那?坟里埋了几年的爹娘都没饶过。

既然他们都把自?家骂得这般恶毒了,那?倒不坐如实算了。

不过这秋秀,和自?己倒也没有什么深仇大恨,但她这样做牛做马,还让人觉得是天经地义,就让顾小碗心头不舒坦,凭什么t?啊?就只因?为她是女?人是媳妇么?

秋秀上得厅堂下得厨房,凭何要为方家做牛做马,好叫他们一窝子人都安安逸逸的?

果然,她这话一说,秋秀是有些动容了,“也是了,现在天大的事情,都比不过我小姑子闹出的这笑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