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顾小碗没听出什么忏悔,一面扯着阿拾的袍子颤颤巍巍地站起身来,走到找倒在林间的何望祖,“阿祖?”

听到她的声音,阿拾也连忙凑过去,摸出怀里的火折子,吹出点点火星,上下扫视了一遍:“没事,就是右边的胳膊挨了一刀,不算深。”

那浑浑噩噩中,以为自己命不久矣的何望祖听到这话,猛地睁开眼来,精神气一下就有了:“我不会死了?”

“死不了。”叫阿拾说,就是点皮外伤。

想是那逃兵的刀也钝了,砍下来时候又有树枝阻挡,所以伤口甚至不算太深。

这话就像是佛祖真言,何望祖都能爬起来了。

顾小碗见此,松了口气,方问:“穗穗呢?”

“我将她藏起来了,不放心你们,就追着声音赶来。”不过他把那只老母鸡捏断了喉咙,没敢告诉顾小碗,生怕她心疼。

但是没办法,到底是牲畜,万一忽然出声,岂不是会害了何穗穗的命?

顾小碗闻言,见何望祖也有力气,也准备去找何穗穗。只是看了看何望祖胳膊上的伤,还是得先包扎起来,不然一会儿他该失血过多了。

于是让阿拾帮忙举着火折子,捡起那逃兵的刀,将他的甲衣挑开,将内衬的衣裳剥下来撕扯成条,给何望祖简单做了包扎。

又将两具尸体上能用的东西都拿着,方离开。

何望祖觉得整个人都处于一种亢奋的状态中,甚至没有意识到顾小碗和阿拾杀了人,只欢喜在这死里逃生的快乐中。

直至到了那安全之处,同何穗穗汇合,大家确定了此处没有逃兵,他才忽然意识到今日究竟经历了什么,捂着嘴哽咽起来。

这会儿,他可不敢再发出半点声音了。

对于杀了人的顾小碗和阿拾,也生了几分惧怕,甚至也怕他们带回来的刀和那俩人的水壶。

过了不知多久,那何望祖想是哭累了,又或是昏了过去,四周便陷入了一种恐怖的寂静中,甚至连鸟叫声都没有,只剩下他们几人带着惊恐担忧的呼吸声。

终于,晨光被盼来了,那一丝亮光穿透头顶上茂密的松枝树冠落到他们身上时,顾小碗只发现自己与何望祖是何等的狼狈,浑身被树枝划伤的细伤口就算了,还有满身的泥和血。

这种直观的视觉冲击下,何穗穗才真正意识到昨晚小姨和弟弟,到底经历了什么?

第009章 第 9 章

但她也不敢哭出声来。

“你们先待在此处不要乱走,我去探一探。”阿拾起身,一宿处于戒备状态中的他,也是满脸的疲惫。

“你小心些。”顾小碗叮嘱着,声音很是虚弱。

他们此刻藏身的地方,是一处杉树林,因是老树,几棵杉树越长越大,便挤在了一起,行成了一个小小的天然树洞。

只是可惜夜幕之下,尚且算是隐蔽,这天亮之后,就暴露了出来。

三人虽然冷,却也不敢烧火取暖,生怕炊烟将剩余的逃兵给引来。

阿拾去了很久,将近一个晌午,让原本就处于担忧中的顾小碗更害怕了,她并不觉得此刻他们藏身的地方离东村有多远。

可是阿拾去了那么久。

中午的时候,还出了些晃晃太阳,微光虽是薄弱,可落在身上,大家仍旧觉得多了些暖意。

只是阿拾不见归,顾小碗始终是心头难安。

好在那惊鸿一瞥般出现,又藏到灰色云层后面的太阳不见了后,林子里终于传来了动静。

顾小碗让何望祖跟何穗穗藏好,自己则到他们姐弟俩不远处的一边,心想若是来的逃兵,自己就弄出动静把人引走。

好在老天这会儿终于眷顾他们,来的是阿拾。他的身上还背了两个沾满了碳灰的包袱和一个卷起来的被包,边上烧得黑黢黢的,但大部份都是好的,夜里可盖在身上取暖。

“怎么样?”顾小碗心里祈祷着那样残暴的杀伐之下,还能有侥幸活口的。

昨晚逃命的时候,就剩下何穗穗怀里抱着的那只被捏碎了脖子的老母鸡,干粮和送给顾小碗大姐夫做寿的饼,全都丢了。

此刻阿拾解下包袱和被包,从中拿出荞面粑塞给她:“那些畜生,还去了河对面的西村,不过他们烧东村的时候,西村的人应该已经看到火光,乘着船朝上下游各自逃去了。我看这边的船都砸完了,应该是他们去西村扑了空,这会儿看足迹是去了丫口镇的方向。”如此,是可以肯定他们没有去藏在大山里的红枫村。

顾小碗一听,虽是东村和西村毁于一旦,死伤无数,心里不免是上分难过,憋了一天的眼泪终究是夺眶而出。

,但还是松了口气,红枫村躲过一劫:“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阿拾的意思是,索性船被砸了,那不如去上游的马蹄镇,也能通知大家赶紧逃。

免得叫这伙凤阳来的逃兵遇到,这些丧心病狂的畜生早已经人性泯然,若叫他们遇到,只怕也是如同东村一般下场,鸡犬不留。

甚至连房屋都被付之一炬。

他这些吃的,还是从那没被烧到的废墟里找来的。

只是烧焦的尸骨人畜皆有,处处可见,宛如人间地狱。

如此这般,大家简单吃过他带来的干粮,便朝着上游马蹄镇的方向赶去。

至于何望祖的伤,顾小碗早就给他找了草药过来重新包扎着,倒没有什么大碍。

而且遇到这一大劫难,人也听话了许多,好像瞬间长大了一般。

他们一个下午都在赶路,直至天色暗了下来,才在山里找了个地方歇息。

晚饭吃得倒是丰盛,是那只老母鸡。

吃饱喝足,几人靠在那石崖下面休息,也亏得他们将那两个逃兵的刀带着,所以何穗穗和阿拾砍来了不少荆刺布满了周边,以防野兽。

按理有了这床被子,四人又挤在崖下,应是暖和些才对,可那下半夜里,顾小碗却直接给冻醒过来了,阿拾不知是不是做了噩梦,眉头凝成一团,整个人又仿佛那溺水的人一般,张着口拼命地喘着气,口里似还在喊着一个什么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