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望祖听得三两,嘴里全是啧啧声, 越发喜欢自己这一堆竹根了, 当下就许下了话来:“我也不求别的,若是这一堆竹根总共能卖个?一二两, 我就觉得是咱祖上烧高香了, 这不就白?来的银钱么?,在那山里动一动手挖回来就是。到时?候我得给老白?两块肉答谢。”

说?起这老白?, 顾四厢朝外探了探,“这狐狸果然是有灵性的,难怪那北上冰原的人,都拿它做大仙来拜。”

“可不,此?前给阿拾小?师父寻了医术宝典,如今又要指引我发财,可不就是大仙么?。”随后美滋滋地就开始找刷子,要将这些个?竹竿上的泥都刷掉,好?等着他爹回来,修一修,该打通的竹节也给打通,再稍微打磨一二,就好?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而隔壁空相他们这院子里,顾小?碗和阿拾正在廊下分药,将那炮制的都给装到筐里,两人有一句每一句地聊着。

阿拾不知想起什么?,忽然道?了一句:“其实我一开始以为,你不会接纳刘有财一家的。”

顾小?碗一怔,是断然没想到他会忽然这般问,随即笑道?:“这村子也不是我的,我若是不容他们,那同那山贼土匪又有什么?区别?更何况论起来,他也要叫我一声小?姑妈,沾亲带故的,不可能眼睁睁看着他们饿死。他也就是除了嘴皮子讨人嫌之外,也没有多大的毛病。”

而且顾小?碗近来观那芈婆子,也不是什么?坏人,都是这乱世下想苦苦挣扎的可怜人罢了。

今时?她有这份能力,自然是能帮就帮,不求来日谁能报答,只求那心里安心些。@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只不过?此?刻的顾小?碗到底还是年纪小?,并不知晓这人性的复杂,那刘有财是没什么?坏心思,可是并不代表他家那两个?整日温温吞吞,看起来阴恻恻的儿子也好?。

两人将药材分类好?,便往那炕房处去?了。

也是巧了,正好?遇着那刘金宝的媳妇明秀,牵着傻兮兮的阿蛋,手里抬着盆,里头堆满了脏衣服,瞧这样子是打算去?河边洗衣裳。

她先见着顾小?碗和阿拾走来,便垂着头想要绕路走。可奈何此?处就这么?一条小?路,她只能硬着头皮往前走,与阿拾和顾小?碗擦肩而过?时?,叫了一声:“小?姑奶,阿拾小?师父。”

只是这声音有些沙哑哽咽的意思,仿佛才哭过?。

而听到她这声音,身后紧随着的阿蛋忽然道?:“娘,阿蛋给娘呼呼,娘不疼。”

不想阿蛋一说?这话,顿时?让明秀紧张不已,有种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感觉,忙腾出手来拉阿蛋,“阿蛋别胡说?。”

然阿蛋虽是傻,却也不是不知道?心疼自己的娘,嘴里叫嚷着起来:“娘痛痛,娘不哭。”

顾小?碗得了这话,自是停顿了脚步,将明秀喊住:“你怎么?了?可是受了伤?我那里有些伤药,若是用得上,只管开口。”到底人叫她一声小?姑奶,便也关忧一二。

谁知道?明秀立即反驳:“没有,小?姑奶别听阿蛋胡说?,您也知道?他这脑子坏掉了。”

可明秀不知道?,她越是解释,就越是有一种欲盖弥彰的感觉。尤其是阿蛋还在她身旁拉拉扯扯的,不知碰到她哪里的伤处,手里的盆顿时?就打落了下来,里头的脏衣服也散了一地,她忙蹲下腰去?捡,那松散的发鬓自也就朝前头滑去?,顿时?将脖子后面?那一处触目惊心的伤露了出来。

“你这是怎么?回事?”顾小?碗一下就看到了,立马上前查看。

吓得明秀连忙拉扯了发鬓试图给挡住,“没事,自己不小?心磕了一下。”

然阿拾到底是摸着了些门路,人本就聪明知理,现?在看那伤,一下就猜到了如何来的。听到明秀辩解,便与顾小碗小声说道:“我观那伤,硬是钝器所砸。”

听到这话,顾小?碗第?一反应,莫不是阿蛋傻了,有时?候犯病的时?候打他娘?而明秀作为母亲,被犯了病的儿子打,必然是不会将儿子如何的。

谁知道?,阿蛋却忽然笑起来,拉开自己的衣裳,“阿蛋也有哦。”

十岁的阿蛋瘦弱不已,哪怕这一阵子他们回到村子,那粮食仅够,但他仍旧是一副瘦骨嶙峋的样子,仿佛多少粮食下了肚子,都不会变成肉。

所以他忽然拉开衣裳,胸前一排肋骨清晰可见,但更叫人瞠目结舌大吃一惊的,到底是他胸前那些烫伤。

“这,这是怎么?回事?”顾小?碗的眼神一下锋利起来,审视起了慌里慌张想给儿子拉好?衣裳的明秀。

她最不能见,便是老弱妇孺受虐,早前在医院的时?候,没少见着那些被不肖子孙们虐待的老人,或是智力缺陷被父母打骂折磨的可怜孩子。

明秀叫她这么?一瞪,忽然开始心慌起来,“我,是,是阿蛋自己不小?心烫伤的。”

顾小?碗勉强能看到,这伤新旧都有,而现?在这些最明显的,像是用自家熨衣裳的烙铁。

明秀已经开始掉眼泪了,不知是急得还是心疼儿子。

反而是阿蛋见她哭,伸手去?给她抹眼泪,“娘不哭,阿蛋听话,和爹爹玩游戏,阿蛋乖。”

这话顾小?碗越听越不对劲,和他爹玩游戏?

与阿拾相视了一眼,顿时?猜了个?大概,只同明秀问道?:“你们身上的伤,是刘金宝打的?”

听到自家男人的名字,明秀的情绪一下激动起来,拼命地摇着头:“不是,没有,跟阿蛋他爹没关系,真的!”

然而她越是强调,就越是让顾小?碗去?怀疑。又见她不肯说?,便道?:“既如此?,我去?你家问问芈婆子,或者自己去?地里问你公公。”

顾小?碗不信,家里的媳妇和孙子受到这样的虐待,刘有财会不吱声?他的心眼还没坏到这一步。

果然,她这话顿时?叫明秀害怕起来,“别,我求你了小?姑奶,你别去?了,他说?了不许叫人知道?,不然打死我们娘俩。”

“所以,果然是刘金宝?”阿拾也有些难以置信,那刘金宝虽是话少,看着阴沉沉的,和阳光开朗的石勇生兄弟俩成鲜明对比,叫人也不大喜欢他们。

但是怎么?也没有想到,他怎么?可能对自己的媳妇和亲儿子下这般毒手呢?

顾小?碗则是忍不住骂起来:“这个?畜生不如的东西,我去?找他。”

明秀则死死地拉住顾小?碗,“小?姑奶,算是我求你了,他其实也苦。”

“苦?他哪里苦了?整日那田间的活儿做得不如石家兄弟的五分之一,回头有力气感情都是拿来打媳妇孩子了。”顾小?碗有些恨铁不成钢的看着拉着自己不放手的明秀,想要挣脱开。@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这时?候却听得明秀哭诉道?:“他心里也不好?过?,当时?为了活命,拿二黄换了鱼他就一直后悔。后来公公遇着了芈婆子,对石家兄弟更犹如亲生子一般,他心中就愈发抑郁难过?了,我这个?做媳妇的,也帮不了他什么?。”她说?到这里,已是泪流满面?,心痛地看着身后的儿子,“阿蛋又叫二黄的死吓傻了,不然还有个?指望。”

“他有万般的难过?,那也不能拿自己的亲人来做出气筒。何况要我说?,你也别觉得我低看了他,你自己摸着良心说?,整日他都在混什么?日子?我要是刘有财,我也偏那石家兄弟几分。”顾小?碗这话是说?得一点不客气,但并不是公允。

她对那石家兄弟好?,可不单单是因为人家打猎时?常送鱼肉来,而是人家除了打猎,平日里那地里的活儿也没落下,只差没同刘有财一般,从早干到晚了。

倒是刘家兄弟俩,纯属于混t?日子,顾小?碗甚至想,若是按照各自干活来统计,他们俩每日做的那些活儿,还分不到一碗饭呢。

就这般了,那刘金宝还怨天?尤人,拿媳妇孩子出气,这说?他是畜牲,都是对畜牲的不尊重。

几人这里说?话,又是怒又是恼,却没有留意到,那芈婆子因担心明秀一个?人忙不过?来,便追了过?来,想同她去?河边一起洗衣裳。

不想竟听到这些话,也是傻了眼,气得忙开口:“你个?糊涂人,这样大的事情,整日瞒着作甚?难怪我听着你们屋子里每日动静不小?,本想询问,又怕你们嫌我多事,谁料想,他竟是这般对你两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