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掌柜这话说的，哪里是这样的意思，这也是凑巧了。来，我和您细说这里的事儿。”

人既然已经来了，那哪怕是看在他是花老爷心腹的份上，看在他来这西北本就是为了方便照顾花满楼的份上，春雨也不得不多怀柔几分，尊重几分。

手微微一引，将人往酒肆里招呼，眼睛扫了一下春正素，让他去安置那些不知道什么地方招来的人丁，边往里走，春雨边转动着脑细胞，给这大掌柜分说理由。

“您是不知道，原本不过是听下头的人说，我家那果园子附近的百姓日子过得艰难，这冬日怕是难熬，就想着反正朝廷给的这地方围墙总是要建的，就索性寻了这么个借口，将人找了来帮着做工，好让他们也挣几个过冬钱。谁想呢，这老天爷愣是开了这么一个玩笑，挖着挖着愣是挖出个小湖来，你说，这事儿可不就顶到了杠头上了嘛。原本计划的什么三五年慢慢的将这地方修起来的事儿是不成了，哪怕是为了安全，也得赶紧些，这才有了这么个事儿。不然我再傻也不至于不知道该多囤积些糯米不是。”

这话说的在理，想修围墙就要采买糯米，西北市面上糯米有限，若是一次性采买必定会涨价，所以若是有计划，慢慢的先屯上一批这才是最正确的做法。若是这么说……那这事儿还真是横向里插出来的麻烦了。

知道春雨不是故意不通知他们，不是故意和花家生分，大掌柜的眼睛终于恢复正常了，露出比旁人少上一圈的黑眼珠子，正色的说到：

“小镜湖绿洲地方虽说不算大，可真要四面围拢，工程却绝对不小，想在入冬前干完，那更需要大量的人手。”

“可不就是这么说嘛，我也在发愁这个事儿呢，虽说这附近日子难过的不是一家两家，可这到底是沙漠，敢来这里做活的能有几个？”

“所以啊，七少奶奶，你还得谢谢我呢。”

大掌柜的抿嘴笑了笑，胡萝卜一般的手指往嘴角那么一戳，呕，没看出什么风姿来，只觉得油腻。偏偏还不好这么直白的说人家，唉，春雨觉得，自己太难了。

“大掌柜可是有了章程？那可真是太好了，往日就听七童说，您最是得公爹信任，也最是有本事，所以才派了您来咱们这边，您这……也教导教导我这少不更事的？”

姿态摆成这样可以了吧？春雨觉得自己这耐心是越发的好了，嘴巴也越发的甜了。

确实是好了，听着自家少奶奶怎么说，大掌柜高兴的浑身的肉都抖了起来。用手指点了点春雨，然后略带几分得色的说到：

“我在来之前已经先寻了县太爷，给了足足一千两的银子，让他下公文到县里，以及各个镇子，说是为了防备北面再次入侵，咱们自家掏钱，要将这小镜湖绿洲防护做起来。凡是过来做工的，包吃包住，一日另外给十五个钱的工钱。你看吧，不用两日，保管县城组织起好几百的人手来，而且还铁定帮着送到这边来。”

这么好？这么积极？要说下公文，要个正式的名分给一千两那说得过去，可还附赠送人的工作……春雨转头看了看微微笑着喝茶的大掌柜，立马明悟了！得，这送了人过来，那些衙役什么的，自然是要给跑腿钱的，这么一来人家怎么会不干？为了银子，这些人怕是还会抢着来呢。

“还是大掌柜办事儿老道，果然，这样的才是最好的法子。”

这话春雨赞的心甘情愿，为此大拇指都竖上了。那边大掌柜的其实对这个七少奶奶也一样赞赏不已，不说先头为了百姓的生计建城墙的事儿，是如何的‘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有格局眼界，光是这听到他半含半露的话，一听就明白的机灵劲，就不愧是他们家七少爷自己相中的媳妇了。聪明，不是一般的聪明。

“那七少奶奶，咱们这就干起来？”

除了聪明，能从无到有的将这绿洲做成如今的模样，还眼见着真的要起一个城池了，大掌柜觉得，能参与这么一桩平地起高楼一般的大事儿，比算账更有男子气概！让人莫名就感觉兴奋啊！他怎么也得参与一把！

能有这么一个本事人帮忙春雨怎么会不愿意？在花满楼不在家的时候，有这么一个人坐镇，哎哟，那真是再好没有了，能甩出去多少麻烦啊！

“好嘞，那咱们就热闹的干一场大的。”

第143章 冬日两边

入冬前有活干, 还是官府作保贴告示的活儿？娘唉，告示刚贴出去, 整个县城都快炸啦。不到两天的功夫，县衙的衙役就组织起了二百多人，送到了小镜湖绿洲，而这还只是第一波，据说还有一二百人正从各个镇子过来，明后日就能送来, 这么一叠加！五百多人啊！这人手多的，春雨一时都懵了。

这么多人，她要怎么安排？从小到大, 最多只当过班长的春雨麻爪了！看着那么多人差点想先搞个军训让自己缓缓了。

好在这事儿最终并没有让她出头，花家七少奶奶的身份这个时候起了大作用了, 即使是为春家的地盘忙碌着, 花家的大掌柜依然不见外的伸出了手, 领着同样经验不足的春正素，挑起了这建设四面围墙的事儿。

“既然人手够，又赶时间, 那咱们就索性就直接分组，西面这里基本已经完工了, 屋子也是现成的, 那这边就直接当成吃住休息的基地, 然后将人分成三组，三面同时进行……”

能当上大掌柜的从来都不会是笨蛋。即使这人有时候腔调是辣眼睛了些，可能力绝对足够。指挥起人来，说一句自带威仪都不为过。□□教导的事儿上，更是顺溜的像是吃饭喝水一般。

看看, 不过是三五日，春正素就像是换了一个人一般，指挥起人来有了章法。就是春雨每每过来偷学偷听，也受益匪浅。为此，在对待大掌柜的事儿上，春家人那是有志一同的给了相当高的规格，即使春雨算的上是他的主子，都以礼相待。

春雨他们在这里偷学，却不知那边大掌柜也在偷偷的观察着春家的一干人等，特别是春雨。老实说，花如令为啥将自己心腹派到这西北来坐镇？为的就是怕花满楼他们小两口有什么为难的事儿找不到人手，怕的就是闯祸了没人帮着兜底啊。

可大掌柜来了都半年了，这两口子倒是好，窝在这小镜湖绿洲愣是过起了逍遥日子，难得的遇上个事儿吧，居然还是这样有远见，能稳固根底的大好事儿，你说大掌柜心下是个什么滋味？

一方面是为自家老主子高兴，连着最小的孩子都这样的省心懂事，一方面却又有些叹息自己无用武之地。所以这次听到了下头回禀之后，衡量了再三，他还是忍不住自己送上门来帮忙了。想着自己搭把手，再多教导几分，回去了也好和自家老主子有个交代。

而等着教导了这么几日，他心下又为花如令的好福气感慨上了。老实说，春雨的身世在花家七个儿媳妇里那绝对是垫底的。为此，他还曾暗地里为花满楼可惜过，觉得若非他眼睛不好，必定能寻个更体面更好的媳妇。可如今看来，这是错有错着啊！

懂事，上进，仁善不说，还有眼界，有气魄，有涵养。对着自己这样的管事能虚心求教、不耻下问；对着贫寒做工的百姓也不见半点骄横，平易近人。有这样的当家媳妇，花家在这西北地界还愁什么？即使没有自己，也必定能稳稳的。

有了这样的心思，再去想春雨的出身，大管事忍不住就觉得，到底是皇家血脉出身，即使只是大理那样的小国皇室，即使已经没落了几代，可底蕴就是和那些暴发户不一样。看看这七少奶奶，多有本事，多有担当？看看这春家的其他人，不卑不亢，努力团结的，多有兴家旺族的模样？

祛了往日纠结的疙瘩，对着春雨认同了，看着顺眼了，那这大管事自然心也就开始有了偏向了，一边忙着帮忙建设小镜湖绿洲，一边还关心起了春雨和花满楼的夫妻关系问题。

新婚没多久就长期分离……这不利于自家老主子抱孙子啊！他得帮着些。趁着中午吃饭的空闲，大管事颠颠的到胡杨院准备发起撮合花满楼夫妻感情第一步。

春雨这会儿刚吃完饭休息，见着大管事急匆匆过来，还以为有什么事儿呢，忙招呼着绿萝给大管事上茶，自己则放下看了一半的书，到主位坐下慎重的接待。这慎重以待的态度，大管事看着又眯了眯眼，心下对自己来这一趟越发觉得正确了。

“七少爷走了有一个月了吧！”

“可不是，好在临走的时候知道他去北面，特意准备了一件熊皮大氅给他带着，不然我都不知道，这大冬天的，那边他怎么过。听说北面这个时节大河都能冻住喽。”

只听大掌柜第一句，春雨心下多少就知道了他来的目的，而这也正好合了她的心了，不然这刚新婚的，想要让大掌柜帮忙送信，她还真是有些羞怯不敢开口。

“只是在怎么准备，到底咱们不是那边的人，也不知道妥当不妥当，更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想想就让人揪心。大掌柜，北面咱们花家的消息可能送到？”

人都自己送上门来了，要是这还不敢开口，那她也就不是春雨了。

“怎么不能送到，花家能有这份家业，消息灵通可是占了大功的。七少奶奶您这是想送信，还是送东西？”

啥？撺掇着她送东西？这，这，虽然千里迢迢的更显得礼轻情意重，可若是正赶上他们回来呢？那岂不是平白给花满楼添了负担？她其实要求并不高的。

不过若是直说，大掌柜会不会觉得她不关心花满楼？哎呦，这要是给婆家这么一个印象，那可就不好了。春雨定了定神，垂眸想了想说道：

“若说在北面这会儿什么最要紧，那必定是保暖，可咱们这里的皮子再好能比的上北面的？貂皮、狐皮，往年只有从那边采买的份。我看还是送银子吧，有银子，什么买不到？让他多多的买了来穿就是。”

这不是废话嘛，花满楼的身上还能缺了银子？就是再没有，那不是还有陆小凤在？就他那关系网，一文钱没有，怕是都能寻到朋友赞助。

“他们怕是不缺银子。”

大掌柜的神色有些恹恹的，总觉得自己好像出了个傻主意。

“那就送信催催，让他们早点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