服务员陆续开门堆进来几道前菜,菜品花样都很新颖。服务员介绍菜品,也就填充了安静里的尴尬。

“这道是我们店做了30年的招牌菜,二位请慢用。”服务员笑得满面春风。

菜吃了几道,施乐雅还叫了果酒,酒味很淡,但喝下后,两个人的脸上都不同程度地出现了红晕。

“你有没有想过离开江城?”

施乐雅摇摇头,“我一个人能去哪。”

“想过出国吗?”

“……出国,没想过。”

施乐雅笑了一下,黑眼睛里的亮光明晃晃的。施乐雅知道何简为什么这么问,垂了眼睛。高中的时候,家里的规划是高中毕业后去M国,但是那时候有父母在,那时候出现在她面前的还只会是笑脸,任何人都对她和善。

那个时候她还没有受过欺负,受过委屈,没受过就以为世上没什么委屈。

施乐雅轻皱着眉毛,抿了口果酒进嘴巴里。

“你怎么就一个人了,我不是人?”何简调笑,“你以前是想去M国学钢琴我记得,咱们可以一块儿过去,住的地方包在我身上,学费其实还好,……”

何简介绍着那边可以赚学费的方法,施乐雅手上的果酒一点点减少,看着何简的眼睛里,茫然中带着点对美好事物向往的欢喜。

只是何简说的事太遥远,遥远地她从没有想过。也只把何简说的那些当成一个美好的故事了。何简的规划里,她在那边干什么,她就像真看到了一个自己坐在异国他乡的教堂里弹钢琴。

“别只是笑啊,我是说真的,考虑考虑?”

施乐雅抿着唇,点点头。

“你是不是不相信我。”

“没有。”

“小雅,”

“嗯。”

施乐雅等了半晌,何简垂头笑了,“……没,没什么。”

两个人说话间,施乐雅已经喝了满满一杯果酒,跟何简坐上车子的后排,施乐雅才感觉到胃里难受,脑子里也难受。

这一顿饭其实是为了昨晚的祸事而存在,但两个人谁也没有提昨晚。施乐雅知道何简的一堆美妙蓝图是什么意思,何简太明白人的自尊心,他是在告诉她,想要逃脱时承景,或许只有离开江城。

她也知道,但是她没有地方可去,何简说的那个地方如今也太遥远。

她曾经就勇气十足地踏入过一个自己完全不了解的环境,所以当初怀着多么美好的愿望去的,后来就带着多少悲伤再回来。

她害怕了。她也没有什么远大前程要去实现,她只想安安稳稳地等着周姨回家。至于那个人,或许可以不理,不看,不想。

施乐雅的心已经无可避免地变窄了,被几年的黑暗,被几年的冷暴力,被时承景的自负专.制。这样的经历或许就算换一个比施乐雅的坚强更坚强的人来承受,结果也并不会比她更好。

代驾将车子一路驶去城中村。

一杯果酒于何简是无所谓的,施乐雅难得喝一次就够呛。车子到小街里的时候,施乐雅抱着自己都快睡着了。

昏暗的车厢里,施乐雅乖乖的把自己挤在车门上,何简试过几次,也没能让她愿意过来靠他的肩膀。

何简看着施乐雅安静的睡颜不动,最后在代驾等不及的频频回头下,才不得不把人掺下车。

何简不知道家里没人,嘱咐施乐雅回家让周姨泡点蜂蜜水给她解酒。施乐雅似乎一个字没听见,晕晕乎乎地把门打开,就要他回去。

何简站在门外,门里施乐雅单薄的身体披着他的外套,“你回去吧。脸上记得敷一下,敷了好,你,何简,”

“谢谢。”

施乐雅身子有点摇晃,没了一惯深入骨子里的安静、端庄,也似乎没了顾忌,“谢谢你,给我撑腰。”施乐雅在门里弯起嘴角,“要是你以后不去M国就好了,我们可以经常一起吃饭,有你这个朋友,很幸福。我们还没去学校门口吃小吃。”

门口的廉价感应灯灭了,施乐雅在昏暗里掉下一滴泪,莫明的悲伤,下一刻不要任何回应的进了门里,把门关了。

何简即使跟时承景打起来了,也没有让同事们知道时承景跟施乐雅到底是什么关系,何简也从来不问什么让施乐雅难以启齿的事。

吃饭的时候,他没问接下来打算怎么办,只是告诉施乐雅可以去M国,告诉她未来其实还有很多可能。

这世上,除了周姨,除了曹医生,这是施乐雅收到的最大的温暖。

何简什么也不郑重其事地说,但施乐雅记得他的“撑腰”。

门扇的声音让灭掉的感应灯又亮了起来,何简对着门板站了好一会儿才走。

施乐雅在家里迷迷糊糊地打转,几乎忘了周姨不在家,灯打开,放了包,肩膀上的外套掉到地上。是何简的外套,施乐雅皱了下眉毛,捡起来就朝门外走去,穿过院子,打开大门。

何简当然早走了,但施乐雅不知道,迷迷糊糊走出巷子,到巷子口,小街上空空如也,只有梧桐树在夜风里飞絮。

树下的石头冷冰冰的,施乐雅却坐下了就起不来,眼皮沉得打架,合在一起就再掀不开。这条小街往右出去就是店铺排列的老街,往左就是一条一条的住宅巷子。白天路过的人不少,夜里就没什么人,夜越深,人就越少。

施乐雅迷糊得不知危险,身上的酒气招来了危险。

“美女,美女?”

“呀,这是喝了多少。”

“跟哥哥们再玩玩去?”

施乐雅垂着头,一缕发丝滑在脸颊边,两个男人朝她靠近,其中一个已经忍不住伸出手去,脚下却突然砸来了个东西,吓得两个人就差从地上蹦起来了。

俩人同时肩膀一耸,跳着脚躲开了地上手机砸碎开来的碎片。本来干的就是不耻的事,这砸过来的东西还这么不计成本,两个人吓得连来人啥样都没及看清,拔腿就跑。

先前时承景在沙发上坐着就睡着了,一直睡到刚刚被余北叫醒。兆飞在监控里看到巷子口停了车,施乐雅被一个男人送到门口。男人走了一会儿后,施乐雅又从屋里出来。走路走得摇摇晃晃的,看起来不大对劲,兆飞赶紧叫了余北来看,结果走出巷子的人,走了就没回来,余北才把时承景叫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