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大厦出来,天空是大雨后的干净,干净得冰冷。看到广场对面,就不得不想起早上的事。施乐雅摇摇头,摇走了些不必要的烦恼。

手上又拎满了东西,她拒绝了文爸安排的午饭,也拒绝了何简的热情相送,准备打车的时候却发现手机已经没电了。

体面地跟别人道别,就算这下是步行回家,施乐雅也不打算再狼狈地回电视,被何简撞见。施乐雅拎着一堆东西穿过广场,一路朝回家的方向走。她是打算找个地方给手机冲电,不知道兆飞已经莫名其妙地跟了好远,兆飞不明白施乐雅为什么不打车,拎这么多东西也不像是有意的散步。

兆飞一直跟着施乐雅,对施乐雅是单方面地熟悉了,但施乐雅对这个人的印象只是昨天晚上见过一面。兆飞将车靠在路边,下车好言地自我介绍,就要去拎施乐雅的东西。

“太太,上车吧,我送您回家。”

施乐雅一把抢过自己的东西,她不明白为什么还会有人在跟着她。

“那,那您自己拎上车?”

“你凭什么跟着我?”

“……那两个人还没有找到,董事长担心你,这也是为了你好。”

施乐雅气得胸口起伏,“那个人就算要报复,报复的人也该是时承景,打人的是他,我跟周姨什么也没做。”

施乐雅委屈,愤怒,如果昨天不是这个兆飞跟着她,她也不可能晕倒在网约车上,更不可能夜里不给手机冲电,就更不可能现在拎着这么多东西在大街上步行。

施乐雅愤恨得薄薄的眼皮颤着,她只说了这么多,倒像是心里还有一串巴得不时承景出事才好的话没有说完。

兆飞不敢再多说什么,只好走了。

跟时承景好几年,还从未让他干过这么无奈的活儿。兆飞把车开离施乐雅的视线,结果倒是又调了个头,更远地跟着。

施乐雅见人走了在街边的长椅上坐了好一会儿,缓了缓情绪才继续拎了东西又走,背后却又来了个汽车靠近的声音。

施乐雅很气愤,转头,却是一辆白色轿车,何简坐在里头。

施乐雅已经很丢脸,何简倒像是已经忘记先前要送她被拒绝的事。何简下来,帮施乐雅将袋子全放在了后排,施乐雅也就不再别扭。

“放后备箱吧,别把坐椅蹭花了。”

何简笑了一下,“我这车也没这么差吧,不至放个袋子就蹭花的。”

施乐雅笑了笑,上了何简拉开的副驾驶,不自觉地从后视镜看了眼那些早上被人厌恶的袋子。

施乐雅不愿意跟何简走太近的原因最后是她多想了,车上何简并没有问她什么难以回答的问题。为什么辍学,为什么搬家,这几年都干了什么,最后有没有去留学,怎么没有跟大家联系。

“以前的小吃摊大多都还在,我回来后去看过一回。你呢,去过没?”

“没有。”

“还记不记得第一次跟我们几个出去吃东西的事?”

施乐雅好笑了一下,点点头。

施乐雅这种乖乖女,施家的小公主,家里不准她吃路边摊,她自己也没有兴趣。被同桌硬带着吃过一回,才知道大家为什么不爱吃食堂。

“哪天有空了,咱们一起去再尝尝还是不是以前那个味儿。”

施乐雅弯起了嘴角。

车窗外天色清凉,因为何简的话,施乐雅想起了那些过去了的时光。

如周姨所说的,施家船烂了还有三千钉,就算是到施乐雅高中最后那年,施家的危机已经无法可补,宣布了破产,但是施乐雅还是过着被父母爱护着的美好生活。

施乐雅被父母捧在手心里18年,直到他们不在。

“小雅,耽搁你几分钟,咱们绕条路,我去取件东西行吗?”

“没关系,我不赶时间。”施乐雅对父母如潮水的思念被何简打断。她偷偷眨了眨湿润的眼眼。

何简车开得一直很平稳,这下明显急了几分。他将车从一条大道上,转进了一条老街里,又从老街上转进了一条四通八达的巷子。

施乐雅心跳漏掉了一拍,何简的神色明显不是要去什么地方拿东西,倒像是在不停地看后视镜里。

施乐雅想到昨天文祺发现有人跟踪他们的事,她不知道何简是不是因为这个。兆飞还没走?

车在一条巷子里停下来,旁边是个居民活动的小广场,有两个老人在器材上鼓捣,活动肩膀。

“车我不熄火,你就在车上等我吧,我几分钟就回来了。”何简对她笑了下,很平和的样子。

似乎又只是她多想了。

如果真是她担心的,她又怎么对一个还在继续学业的曾经的同桌说她这几年只是失明躲起来了。后来她结了婚,生活得太差,所以又离了婚,现在那个人不知道是愧疚还是什么原由,还是不停地为难她。

施乐雅每天都在等着迎接新的生活,但是换了地方,换了周围的人,可还是会随时调回头去,似乎什么都没有改变。

何简说离开几分钟,施乐雅数着时间,不到十分钟何简突然打开车门上车,让她坐好,一脚油门就将车子驶了出去。

被车子甩下的巷子口传来一阵脚步声,施乐雅回头去看,从拐角追出来一个男人,身影有点像被她赶走的兆飞。

何简下车分明是和人打架了,他外眼角还在流血,眼皮也有些红肿,拳头上也有血迹。几分钟前还干净阳光的人,突然成了这样。何简的车立刻转出了巷子,施乐雅也不能确定一晃而过的视线里那人到底是不是兆飞。

施乐雅不停地回头看,脸色已经白了。

“小雅你别害怕,一会儿我再给你解释。我脸上也只是破了点皮,没事了。”何简很快就将车驶出了老街,重新驶回大道上。

路上车水马龙,何简再没看到那辆先前始终跟着他们的黑色大众。

一个红绿灯路口,车辆排着长龙,何简将车停下,“我姐跟她老公有点矛盾,她想离婚,姐夫不同意。我一回来,姐夫就害怕我带我姐去M国,所以经常派人跟着我,我最烦他这样。有时候朋友跟我一块儿,吓到了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何简转头阳光地笑了一下,破了的眼角没有流血了,但眼眶明显肿了。

何简说他是被人跟习惯了,所以会不自觉地注意身后的车。

“你别害怕,不关你的事,不会连累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