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就是亲了一下,这么弱?

时承景先于李姐踏进卧室门, 李姐一路追着解释, 说刚洗澡的时候还是好好的,等洗完, 用毛巾把头发擦到半干,到用吹风机吹头发的时候就感觉施乐雅脖子有点烫。以为是吹风机的热, 她也没太在意,等吹完头发, 把头发梳好,她再仔细摸, 才发现确实手心脖子都烫。

时承景进了房间, 施乐雅还呆呆地站在李姐摸她体温的浴室门口。时承景把人拉到跟前, 施乐雅木讷讷地看着他。时承景抬起手, 却不知道该摸哪。

他当然不会照顾人, 也从没有照顾过任何人,连他自己也很少生病。

“体温计,去找找体温计。”

李姐哎了一声,转头就跑了。

其实施乐雅只是低烧,但时承景对施乐雅的紧张态度让李姐照顾人照顾得神精紧绷,生怕出半点差错。宁可错报,也不敢遗漏。

体温计找来,测了几次温度不高不低,最高不到38度,但也不下37.5,时承景给医生去了电话。医生说低烧来医院也不会用药,况且施乐雅身体太弱,能少用药还是少用的好。建议在家观察着,物理降烧最好。

有医生的嘱咐,时承景让李姐浸冷毛巾给施乐雅擦身体,鼓捣一遍后体温还真有所下降。夜深人静,施乐雅睡熟了,李姐无事可做,坐在床前困得直点头,时承景看得直皱眉,倒也没有责怪,打发了她去休息。

半夜,是人的理智最薄弱的时候。清醒如时承景无所事事太久,看着床上的人也开始胡思乱想起来。或许真是搂着亲太久,缺氧?就发烧?

时承景目光从躺着的人额头到鼻尖,到嘴唇,到隐进睡衣的脖子根。他将视线滑开,放在了留着一道空的窗帘外,再不敢挪回来。

夜半三更,海城灯火不灭。

时承景一夜没睡,照医生的建议观察着。李姐来敲过一次门,时承景没有用她,自己从卫生间浸冷毛巾,替施乐雅擦易于散热的脖子、手臂,一小时测量一次体温。

施乐雅又做了一次恶梦,他躺到她身后。咬牙切齿,浑身颤抖的人重新温顺得低眉顺眼。

施乐雅的梦里是什么,时承景从未想过,更是没去追忆施乐雅糊涂前和他水火不容的态度。谁都对此隐隐担心,赵长平想办法让他抽身,清醒。只有时承景似乎已经忘了,施乐雅是怎么进的医院,如何到的海城。

他不会知道这一睡迷糊过去,再睁眼,天就变了。

*

时承景从浅眠里醒来的时候东方已经有发白的迹象,他合眼不到一个小时,怀里突然的一空让他立刻醒过来。

熬了一夜,凌晨最疲惫,他费力地睁眼,怀里是空了,身边的床铺上也没有人。施乐雅生病这一个月以来,没有一点自主意识,连喝水也不会的人自然不会自己下床。

意识在一瞬间清醒。

屋里除了夜灯,还开着一盏台灯,这光线足够夜里好好照看病人。此时此刻也足够看清施乐雅披散着头发,坐在地板上,抱着上半夜他用来休息的沙发。

时承景掀被下床,近了看清抱着沙发腿的人在发抖,也因为听到他的接近,似乎抖得更厉害。

时承景如往常一样,握了施乐雅的脸要她抬眼睛看他。手掌下的人连脖子都在抖,但也乖乖顺着牵引抬起脸来。

近一个月来只会生理性眨眼的人,此时此刻用一种带着恐惧的眼神看着时承景,喉咙里也开始发出一种哭泣的声音,然后以极快的速度将脸从时承景手上抽走。

施乐雅有意识了,而她仅有的意识只是知道害怕。害怕这间陌生的屋子,害怕抱着她熟睡的这个人,所以她立刻从床上跌跌撞撞下来。

意识在回笼,是从一次次的噩梦里闯过来的。但还是太难,她甚至不知道自己的眼睛能看见了,也不知道过往的所有,眼前的所有。

时承景还去拽人,施乐雅双手抱着沙发腿不肯松,脸埋在披散着的长发下,喉咙里哭泣的声音也更明显了。

“是不是做噩梦了,地上冷,快起来。”时承景想把施乐雅从地上抱起来,施乐雅喉咙里的哭声放得更大,挣脱的力量时承景根本握不住。

人从他手上滑脱,远着他的手。时承景一点点握紧空了的手掌。

施乐雅在抖,也在哭。台灯笼罩着人,背上被时承景嘱咐着李姐每日好好清洁的头发柔软发亮。露在时承景亲自让人送来的高档睡衣下的脚踝也不再像先前瘦得皮包骨。

她被照料的很好,被时承景亲自照料得很好。

但是她哭得极度悲伤。

施乐雅是连时承景也不认了?还是清楚地认得了他。

时承景榛色的眸子一点点发沉,沉到似乎比施乐雅不清醒时的目光还要糊涂。他硬把人拽了起来,摁到自己怀里。时承景真正发狠了,施乐雅很难挣脱,时承景是否想换起她的依赖,但他的气味,他心脏跳动的声音也许压根于施乐雅就不是一种安慰。

时承景眼中带着一股执拗,紧抱着人,手指握着她的后脑一轻一重地抚摸。他希望平静下来的人却一点软下来的迹象也没有,一再挣扎不开后,张口咬上了他的肩膀。

时承景手腕上看起来已经痊愈的咬伤,其实咬得很重。伤口结的痂是掉了,但与周围颜色不同的皮肤,时隔一个多月的此时此刻摁上去还是针刺一样的痛。用力搂抱施乐雅时,皮肤受牵扯,也会有刺痛感。时承景没有计较,并不代表他能再受一次。

施乐雅咬人向来不含糊,时承景受了她一口,痛得直皱眉,一把将人从自己身上扒开。施乐雅咬人的时候是不哭了,这一被扒下来,立刻就从哭泣变成了尖叫。

凌晨,似乎整座城市都在熟睡,一片寂静中,施乐雅这一声尖叫,楼下余北和李姐立刻被惊醒。家里有病人,两个人都立刻警觉,披了衣服出房门,前后一起上了楼。敲门,时承景叫进,余北将门打开。

光线浅淡的屋里,施乐雅还在哭。她跟前,时承景眉头紧皱,一只手掌握着被咬了的肩膀。余北立刻看出了什么,赶紧上前,时承景浅色的薄睡衣上有几点血印。

余北在时承景身边几年,从未出过任何安全事故,真正能伤到时承景的大概也只有施乐雅了,还是一次又一次。

施乐雅还在哭,似乎清醒,也似乎还糊涂着。时承景胸膛起伏,一个字没有,眼睛落在靠近施乐雅的李姐身上。

这一个月以来的相处,虽然施乐雅糊涂着,但李姐感受得到施乐雅是个性子温顺的人。样貌好的人也总让人看着喜欢,李姐看着施乐雅就莫名其妙地心疼,就算施乐雅抗拒她,情绪波动的时候,李姐也不太害怕。

李姐跟严肃的时承景也相处惯了,她自己就去照料人,温和地拍施乐雅的背,一向只要时承景的人在一点点收小声音。

李姐是好心的,时承景的脸色却越发的冷,他下颌动了动,眸子里蓄起一种难以言说的情绪。李姐不会知道,这是施乐雅第一次的转身他向,以后也再不会出现时承景一靠近,施乐雅就安宁的画面了。

时承景一个字没有,起身出了房间,柔软的睡衣穿在他身上也看着冷硬。时承景在前,余北赶紧跟上,去找了药箱。

二楼起居厅,灯光大亮,时承景脱了半边衣裳,露出一半身体,皮肤光洁的肩膀上几小团深红,几点血印。好在这次时承景没有置气任施乐雅咬,只是破了点皮。

余北用消毒水帮他擦了伤口,笨手笨脚地用棉花擦干,还来不及敷上沙布,李姐慌慌张张从房间里跑出来。

“不好了,太太她晕了,晕过去了。”

时承景几乎是一夜没合眼,肩膀上又被咬了一口,脸色极差,神色也不好。他唰地从沙发上起身时整个人一晃,余北惊了一下,但时承景已经又稳住走开。

时承景人高步子大,几步就进了卧室,李姐小跑跟上,余北也跟着他们到了卧室。施乐雅躺在原先蹲的那一角,人这下算是安静了,但也没了生气,要不是她脸上的泪痕还在充盈,时承景就要去探呼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