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德绑架也好,央求也罢,要施乐雅再去看看时承景,如果可以,以后就由她来照顾,直到他用求生的欲望自我康复,醒过来。
“她自己也是病人,就算那个人救了她,你们也没有任何权利要求她做这做那。”
有了昨天的事,林周译一直护在施乐雅的病床边。
林周译护着,老太太从轮椅上抬脸,看人。
老太太银发晃动,一双眼睛里有着和时承景相同的凌厉。一个家里的人,就难免有着一样的秉性,冷酷,骄傲,对别人狠,对自己也狠。老太太双手撑着轮椅的扶手,没要身边的人扶,自己站了起来,林周译警惕地看着她,却没想下一刻,这个满身傲气的老太太一双膝盖直直地跪在了施乐雅的床前。
一屋子的人连呼吸都停了。
从那天以后,重症监护室的探视时间都给了施乐雅一个人。她也得到了一部黑色手机,时承景的手机。
手机里的相册,所有照片都只有一个人的身影。简简单单的照片,远远的角度,或许是在某条街上,或许在某家餐厅,而最多的只是春夏秋冬,早晨,傍晚,她进出家门,进出学院的瞬间。
从家里到学校,这是她日常简单的生活。每天六个小时以上的练琴时间,两个小时以上的阅读,雷打不动。
是她太一心一意,心无旁骛,还是时承景找的人藏得太深,施乐雅从没有觉察到拍下这些照片的人的存在。
她喜欢一个人,在乎一个人的时候,那种感受太清楚。但是被人喜欢,被人在乎,她很陌生,不清楚。
施乐雅看着已经拆掉了呼吸机的人,眼睛里的眼泪模糊的她看不清。
施乐雅跟时承景一起受的伤,送来医院沈远就打了江城的电话,要以前照顾过施乐雅的李姐过来。
李姐是过来了,结果照顾了半天,林周译的电话打到施乐雅手机上,李姐接了,老实说了情况,林周译过来,就不要时家的人照顾了。
这天下午,施乐雅在自己的病房里休息,林周译不在,李姐偷偷摸进了房间。守着直到施乐雅自己醒了,李姐才小心翼翼地靠近过去。
李姐听说施乐雅是老太太亲自给她下跪了,才肯去照顾时承景的。
这小夫妻俩虽然是离婚了,但一定还是有感情的。不说这次的事,李姐以前就清楚时承景是怎么在乎施乐雅的。她还以为两个人用不了多久就会复婚,却想不到几年了,倒僵成了这样的程度。
时承景这人,李姐深接触过那一段时间,也算对他有些了解。那个人就算好事做尽,但是嘴上什么也不会说。
李姐觉得他们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李姐跟施乐雅说起了闲话,想探探施乐雅对时承景有什么怨气,她说起了当初在海城的那段时间,却发现施乐雅好像压根一点不记得那些日子的事了。
一个人是善意还是恶意,眼睛不会说谎,李姐是好心的,她说话,施乐雅就好好地听着。
“谁的话你好像都听不见,就认董事长,是吃饭也认他,喝水也认他。水果都是他一块一块放到你嘴巴里的。你生病发烧,他从来都不放心我们照看,自己一个人一夜一夜的不合眼,守着,生怕你有点什么事。”
李姐说着说着,像回到了那些平静的日子,脸上布着的,因为时家主人的事故而人人都有的阴霾也慢慢变淡了。
“晚上,他不工作了,不是带你在健身房跑步机上散步,就是带你在落地窗前看楼下的车流,街上的灯。”
说到这儿李姐脸上泛了红色,虽年纪不小了,但女人就是女人,什么年纪看电视剧也爱看言情剧,李姐想起了一副画面。高大好看的董事长,抱着漂亮的施乐雅在落地窗前接吻,两个人的样子比电视剧里的主人翁还漂亮。
李姐有点害臊地说:“董事长哄你跟哄小孩儿一样,他说带你看星星。你还记不记得,那边的房子高,从落地窗看下去,那一片,还真是像天上的银河。他把你的手放在玻璃上,哄你摘星星呢。”
第61章
手指分开, 一根一根放在干净的玻璃上,眼底车灯连成的星河似乎在她手指间穿梭。
施乐雅又做了这样的梦,梦里的画面似乎比以前更清晰了, 可她还是想不起李姐说的那些。
时承景喂她吃饭, 喂她喝水,带她去医院, 李姐说好多时候他们一天24小时都待在一起。李姐说的不是假话,这她知道, 因为她反反复复做的这个梦。
“小雅,以后别折腾了,好好的, 咱们就在海城生活。”施乐雅一下睁开了眼睛,窗外天光明亮,但时间似乎还早, 她又闭上眼睛, 却再想不起这句话是从哪来的了。
时承景醒过来的消息是李姐第一时间告诉施乐雅的,每天跟人事不省的时承景说话的是施乐雅, 但人醒了,那个人的身边似乎就再也没了她的空间。
被李姐推着找到人的时候, 时承景已经出了重症监护室。普通病房里,施乐雅坐在轮椅里, 从医院里的医生、领导,时家家属, 公司心腹, 所有人身体的缝隙里, 她看到了一点病床, 和病床上被人的身体填充得隆起的被子。
医生在对家属作答, 医院最高领导在一旁作陪,赵长平躬身在睁着眼睛的时承景面前跟他说话。
病人状态非常稳定,思维清晰,神经系统功能全部正常,身体机能需要慢慢恢复,一切都是好的。一个众望所归的人,从死亡边缘活过来了。
这是天大的好消息。
病室里院方对家属寒暄,安慰。病床边,赵长平在说什么,这一切的中心人物只是皱着眉,软放在床上的手一点点从床面抬起。修长的手指颤巍巍的,像是无力,又像是因为极用力才颤。
一周了,一直包着沙布的手指,如今总算被解开见光,指腹被烫掉的皮肤已经重新长起来。像夏天醒得太厉害,脱了一层皮。
时承景有动作,赵长平便住了口,眼线落在时承景抬起来的手指上,反应了一秒。赵长平想抬手去接住他的手,结果那手却晃起来。
手指小小的幅度,但动作是在要他走开,让开。
还是一旁的徐子彦知道时承景的意图。
堂堂一企之尊,当着这么多的人面,现在是忠孝、义礼都不要了,不顾任何视线,醒来唯一要的是那个女人。
“人呢?”徐子彦立刻问围了一圈守在病床边人堆里的余北。
余北眼睛一转,知道说的是谁,“在,病房吧。”
“去请。跑着去。”
余北唉了一声,拨开人就准备跑,出外间来却看到脚伤还没好,被李姐推在轮椅上的施乐雅就在病房门边。
“太……”几年了,这称呼余北还是一时改不过来,索性还是不要称呼,“董事长醒了,他要见您,您去看看他吧。”
余北满脸高兴,李姐也是满脸高兴,两个人推着满脸茫然的人,穿过被徐子彦好言打发出来的人群。其中就有老太太,老太太由院长陪着,看了眼施乐雅,眼睛里已经不是以往单纯的不悦。
失望,茫然,羡慕,无可奈何……
时承景冲破剔骨的痛,用尽一生的铁血让自己从黑暗里醒过来。他要见的人来了,却皱起了眉头,目光死死地落在了那人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