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料柳玉兰却不多作口舌之争,猛地把怀里的?刀抽出来,两手齐握住刀柄,毫无章法地发起进攻。
“想杀她,就先?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
蔺师仪眸中闪过一丝诧异,并不闪躲,只用两指定住刀刃,反手一拧,待柳玉兰眨眼再睁时,刀已被完完整整地插回了她腰间的?刀鞘。
她愣愣地抬眸,却见那人缓缓向她身?后走去,只在擦肩时,微微低眉,用只有他们二人能听见的?声?音开口。
“想动?她,得从我?的?尸体?上碾过去才是。”
她错愕地回头,那人已噙着笑,望向队伍中那个女子。
“幸不辱命。”
……
忙活了半宿,总算把身?上浓重的?血腥味儿给?洗掉,只是可惜了那身?衣服,估计是要不得了。
楚火落有些发愁地想着,要不然下次动?手前,先?往身?上套一个围裙?不然这样下去,有多少衣裳都不够糟蹋的?。@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便是如今,她也没剩几套好衣裳了。
本就是从山匪那搜罗来的?衣物?,连打了这么多日的?山匪,早挥霍得差不多了。
要不然,哪天去城里买些?
她这般想着,这深更半夜里却有人叩响了她的?房门。
“阿楚,睡了吗?”
不出所料,是蔺师仪。毕竟柳玉兰早早睡了,除了他,这寨中再寻不出第二个敢半夜敲大当家房门的?人。
楚火落拉开门,便见那人端了碗冒着热气的?春笋粥,一点不客气地走进屋子坐下,甚至朝她招了招手,“我?前几日同赵大娘学的?,快过来尝尝。”
她有心想拒绝,可好几个时辰里吃的?晚饭早消化完了,胃袋里空空如也,待她反应过来时,已拿着木调羹往嘴里送了好几勺粥。
“不错吧?”那人一手支着脑袋,装作一副冲窗外发呆的?模样,实则两只眼睛逮着机会就往这边瞟,眼角眉梢都是向上扬着,“吃了再睡,明天便不要早起,睡到日上三竿正好赶上午饭。”
“寨口挂着的?那些人是?”楚火落突然问道。
“哦,活腻了,寻死的?。”蔺师仪漫不经心地回答,忽又想起他们莫名其妙地跑过来怂恿他夺权,眉目间不禁添了丝戾气。
“啧,我?就长了张那么狼子野心的?脸?”
044
楚火落望过去, 瞧见的是他清朗的眉眼,斜眉入鬓,眼尾向上挑着,只须笑一笑, 便是极温柔的少?年郎, 偏生沉着一张脸, 摆出副生人勿近的模样。
她凝眸, 认真道:“没有?,你长着一张好看的脸。”
那?人一僵,似是没预料到她会这般回答,抬眸, 正对上她的目光, 也不开口, 就用那般直白的眼神攻过来, 逼得她败下?阵去, 闪躲着偏开头。他嘴角忽然?噙起一抹笑,目光灼灼, 竟要对这客套话刨根问底起来, “真的?怎么好看?”
楚火落没来由地有些耳热, 低垂着眉眼, 硬着头皮开口, “嗯, 眉毛好看、眼睛好看,鼻子?和嘴巴也好看。”
说话的人尴尬地摩挲着衣袖, 面前的烛火轻轻摇曳 , 入耳尽是那?人低低的笑声?。
直至夜风辞别,烛影休憩, 那?人才?止了笑,用两指轻点了点她的额头,“明日起该教你再多读几本书?才?是,夸人都不会夸。”
楚火落有?些不满地瞪他,哪有?像他这样得了便宜还卖乖的人,被夸了还要嫌别人夸得不够动听。
“要这样夸。”那?人突然?道。
修长?的手指落在她的眉上,自眉头抚到眉尾,动作极缓,缓到她能清晰感受到他指尖的温热,甚至于那?一点微弱的心脏跳动的起伏,在此?刻都声?若擂鼓。
“眉连娟以增绕兮,目流睇而横波。”
又?顺着山根往下?,路过微翘的鼻尖,最后,逾矩栖在柔软的唇瓣,“朱唇皓齿,嫭以姱只。”
楚火落见过许多样的蔺师仪,意气的,落魄的,温和的,冷冽的,幼稚爱生气的,板着脸讲道理的。她原以为,她是足够了解他的,可当他如此?认真地念着这些暧昧词句时,她再一次慌乱到不知所措。
那?双深如寒潭的眼眸,她望不透。
他微微俯身,将那?根燃烧的烛拦在身后,她的眼前暗了一瞬,再睁开时,便只能瞧见他了。
不知是谁的心跳起伏至聒噪,催得呼吸也一并急促起来,手指攥着衣角,把那?点纤薄的衣料折腾出更多褶皱,春日寒凉,却生出一股无名的燥热,额间的薄汗贴上了一个?温热的额头,不止没有?纾缓,反倒把心绪搅弄得翻江倒海。
那?两根手指不知在何时撤了下?去,最后一道阻拦的屏障也没了,鼻尖抵着鼻尖,那?般近的距离,近到她的每一次呼吸,都能嗅到他身上清浅的皂角香。
后颈处是他生着薄茧的手,分明只是一动不动地托举着,她却忍不住浑身颤栗。
在两道呼吸终于要连至一处时,她忍不住出声?:“……十一哥?”
那?人这才?如梦初醒般,逃也似的拉开距离。
她的眼前终于亮堂起来,看得清闪烁的烛火,也看得清某个?僵得像个?木头的人,彻底红透的耳根。
还不待她再度开口,那?块木头便猛地站起身,做贼心虚地躲着她的目光,直至立于屋外,合上房门,这才?匆匆丢下?一句。
“好好休息。”
下?一刻,就连那?道影子?也消失不见,徒留下?一地皎白的月光。
……
昨夜才?大动干戈,也难免到了午时清岭寨才?渐渐有?了人气。
一个?个?饥肠辘辘地自厨下?领了馒头和热粥,也不须什么桌椅板凳,只管在任意一处檐下?、阶上,三三两两地坐在一起,一边胡吃海塞,一边竖起耳朵听人家聊起的新鲜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