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4 钦差招安

灯盏中的烛火不知何时熄了, 取而?代之的?,是透过窗纸映进来的?一线天光,楚火落只是出神地望了一眼,便?被人不高兴地缠上来, 又啃又咬, 可恶得很?。偏他又是极懂得察言观色的?, 她眉头刚要?蹙起, 那人便?换成?了讨好的?亲吻,动作轻柔地叫人无可指摘。

她扯着他的?辫子,声音哑得厉害,“天是不是要亮了?”

“嗯, 困了?”蔺师仪顺从地低伏在她颈侧, 一副极好说话的?样子, “睡一会儿, 晚上再继续?”

楚火落抬眸看去, 想指责下这人的没完没了,他却像是早有预料, 低垂着眉眼, 好像受了莫大的?委屈, “休沐日, 没有公?事, 只是陪我几日都不肯么?”

这人, 净会装可怜!

但不可否认,她确实是吃这套。

在脑子反应过来之前, 她便?已抚上他的?脸颊, 毫无底线地允诺道:“陪你,你最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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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于床榻间?耳鬓厮磨数日, 带回来的?一包袱珠宝首饰连拆都?未来得及拆开,更别提派上用场,若非庚夙那头差人递了公?函来,她只怕还能再继续陪他胡闹到元宵去。

“要?挥师北上了?”蔺师仪坐在书案的?另一头,未着眼去看信纸,已将?内容猜得七七八八,然,明知是这般关键的?事情,他面上却没有半分紧迫感,甚至搅弄着瓷碗里的?汤匙,舀起一勺银耳莲子羹,极耐心地吹凉了,喂到她唇边,“张嘴。”

楚火落本意是想叫他消停些,唇齿间?却沾满了香甜软糯的?汤羹,于是出口?的?话硬生?生?拐了个弯,变成?了对吃食的?品评,“感觉不够甜,明日再多加些蜜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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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明日还想吃什么?配上枣花糕还是茯苓糕?”@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茯苓糕……不对,我在忙公?务,说些正经的?!”回过神来的?楚火落狠狠睨了他一眼,把那人凑过来的?手打下去,洗心革面,重新翻阅起纸页。

被打的?那人也不恼,曲腿坐着,把碗底剩下的?汤羹慢吞吞地咽下去,“准备强攻,还是?”

“取道封南,直入京师。”

蔺师仪眸光暗了一瞬,却很?快遮掩过去,转而?又将?话题扯远,“我作为家眷,可与大军随行的?吧?”

“可以?是可以?,但,”楚火落迟疑了片刻,斟酌着开口?,“你留在这儿要?安全些,若前线不顺,你还能躲躲。”

“躲去哪?没阿楚保护,我定然要?受欺负的?,还是待在你身边合适些。”蔺师仪厚着脸皮道。

她不由得好笑地白了他一眼,这人说话是愈发得矫情腻歪了,t?却也没拒绝。

“好,那三日后启程。”@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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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过初七,朱衣紫袍的?官绅便?被从暖烘烘的?被窝里提溜出来,饶是路面上积雪未消,头顶上乌七八糟,那也得摸黑儿赶过去,排着队画卯,又饥又渴地在外候着,终于等到里头的?传召声,这才不必受着料峭寒风。

那些个三公?九卿的?,倒是能大说特说一番,至于后头的?芝麻小?官,只要?注意绷直着手脚站着,莫要?御前失仪即可。

只是今日,朝堂上的?氛围比往日还要?凝重好些,这就逼着人要?将?呼吸都?放到最轻,个个眼观鼻鼻观心,充当一群安分的?木头。

“南边之乱,诸位爱卿可有应对之策?”

皇位上的?人沉声发问,底下自然要?有人回答,至于这答的?,是不是那人想听的?,这就是另一回事了。

“微臣以?为,昭王世子驱逐狄戎,收复失地,实乃大功一件,当论功行赏!”拿着笏板的?御史从队列中?步出,全然不顾周遭惊愕的?目光与帝王的?雷霆之怒。

“大功?拥兵自重,意图谋反,这也算大功?”庚叡登时变了脸色,高声怒斥,“贺元奎,你莫非也想同此等乱臣贼子为伍?”

“乱臣贼子?什么叫乱臣贼子?”贺元奎冷笑一声,未有一丝畏惧,直直地迎上那道意图将?他抽筋剥皮的?目光,掷地有声地开口?,“内通外敌,乱我国本,是为乱臣贼子,横征暴敛,欺压百姓,是为乱臣贼子,颠倒黑白,残害忠良,是为乱臣贼子。”

“昭王世子可有半点符合?如何能称一句乱臣贼子?”

吏部尚书连忙站出打圆场,反驳道:“庚夙此人,狼子野心,欺君罔上!”

贺元奎一甩衣袖,话中?带着嘲意,“君不君,臣自然不臣!”

“你!大胆!”庚叡倏然站起来,脖子青筋贲起,“拖下去,给朕拖下去!斩首示众!”

“何必如此麻烦?”贺元奎低眉仔细整理好自己的?衣摆,将?脊骨挺得笔直,目光坚定,“不过一死,我贺元奎自行了断便?是,只恨我泱泱大邺,竟出了你这般无用的?君主!”

“太平时,割城相易,无异于与虎谋皮,是为愚蠢,生?乱时,装聋作哑,全然不顾六郡百姓的?生?死,是为昏庸,待得反军剑指京城,你才后知后觉地想起要?平叛,是为懦弱,听不得忠言逆耳,赐死谏臣,是为独断。”

庚叡胡乱抓过边上的?内侍,将?人推下去,“把他的?嘴堵上,拖下去!人呢?信不信朕把你们?全都?赐死!”

内侍忙不迭扑上去,试图将?人拿下,却被后者灵巧地闪开,“一言不合,便?戕害无辜,是为残暴。”

“今日我身虽死,但九泉之下,势要?见你这昏君被废,方以?瞑目!”

毅然撞柱,血溅当场。

庚叡眼睫颤了下,愣愣地跌坐在龙椅上,映了满目的?鲜红,衣袖内的?手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他慌乱地再去望群臣,竟无人敢与他对视,“你们?、你们?还有谁、同他一样?”

“还有谁认为朕是个昏君,还有谁要?来骂朕?”

“臣等不敢,臣等惶恐!”

殿内一时寂然,乌泱泱地跪了满地。

庚叡咽了口?口?水,喉间?忽而?冒出了一声轻笑,音调古怪,“好,好好好,你们?都?是朕的?爱卿,是大邺的?肱骨之臣,快快平身!”

那具新鲜的?尸体被拖下去,冰冷的?水将?温热的?血擦拭干净,他又重新换上了一副温和的?面容,“南边之乱,诸位爱卿可有应对之策?”

“吏部尚书?”

“臣、臣一贯掌管官员的?任免、调动,此事,当听兵部尚书的?才是!”

庚叡的?目光顺着望过去,那五大三粗的?汉子却悄悄抹着额前的?冷汗,虚虚地出声:“凡事以?和为贵,微臣以?为,招抚为上,不若交由礼部尚书草拟个章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