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团锦结……”
摊主每说一个?,便有一条绳结被放进等待付款的一堆,不由?得眉开眼笑,毕竟上一次碰到这般出手阔绰的主顾,还是?在他昨夜的美梦里呢,他搓了搓手,做好了收钱的准备。@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边上的栾奉对蔺师仪这行为甚是?不解,“这东西又不值钱,何必费心挑,直接包圆了不就是??”
“我没钱,阿楚上回分给我的银子花完了,”蔺师仪毫不在意地?承认了自己囊中羞涩的事实,并极其自然地?望向他,“原本?只打算看看的,但既然你在,借我点?”
“……也行,”栾奉摸向自己腰间的钱袋,指尖都碰着银子的棱角了,却忽然顿了下来,挤眉弄眼地?凑近了些,“你这是?要送给楚副将吧?”
蔺师仪微微挑眉,便见那?人愈发的得寸进尺,“我其实也想给柳姑t?娘送礼来着,就是?不知道她喜欢什么。这样,她喊你一声哥,我也腆着脸喊你一声蔺大哥,我把这些都给你买下来,你告诉告诉我,怎么讨她欢心呗?”
“不清楚,不知道,别乱喊。”蔺师仪往旁边挪了两步,拒绝了他胡乱攀扯关系的行为,转头看向摊主,“烦请帮我送进郡守府吧,到那?给你结账,多谢。”
话罢,便牵着马大步离开,留下栾奉慌慌张张地?付了钱,也顾不上找零,急匆匆地?拎着打包好的编绳追上去,“那?些不能说,那?下回你见着柳姑娘的时候帮我说几句好话呗?我已经在攒新的聘礼了!”
“不说,你可以自己说。”
“我倒是?想啊,这不是?没机会见她嘛!”
蔺师仪把他手里的编绳拽过来,不紧不慢地?开口:“世子日?前传信要来,她随行,估摸着时辰,应当已经到了。”
下一瞬,这个?聒噪的源泉就消失不见了,蔺师仪总算得以安静地?踱步回去。
*
“低头,对,别动,保持住!”
细长的眉笔微微扫动,将平直的眉添上了弯弯的尾,又用?手指蘸取胭脂,于眉心处晕染开来,再在颊侧绘上一点痕,有如晓霞将散,顾盼生辉但前提是?,用?这妆容的是?个?女子。
庚夙双手捧着铜镜,沉溺在镜中人的云鬓花颜中,感慨道:“云想衣裳花想容……”
“闭嘴,还有口脂没上呢!”
他便只好委委屈屈地?抿着嘴,叫人捏着下巴,摇来晃去的,连铜镜都在椅子上磕了好几下,好半晌,上下两片唇瓣黏糊得能拉出丝来,这妆才算是?彻底上完。
“怎么样?本?世子、啊不,”他轻咳两声,捏着嗓子开口,“本?姑娘是?不是?花容月貌,倾国?倾城?”
上妆人闻言,倒真用?一根手指挑起他下巴,目光自眉到眼,到鼻梁,到唇瓣,一点点打量过去,凑得极近,近到庚夙能轻而易举地?嗅到一股温软的香,不似他身上甜腻的脂粉味,喉头一滚,明?明?先要人看的是?他,眼下被人盯至耳根绯红的也是?他。
“看、看好了吗?”
想要的回答没等到,便被新迈入门槛的人捷足先登,“嗯,糟蹋了好些胭脂水粉。”
上妆人立时丢下了那?些瓶瓶罐罐以及甚是?不服气的庚夙,将特意带来的匣子递过去,“十一哥,我跟着军医学着做了好些药,你在这守城,兴许用?得上。”
“好,多谢,”柳玉兰到底是?身手平平,此次深入敌营,免不得让人多关切几句,“随身的兵刃可带了?还有醒神的药也备些,注意安全……”
“咳咳咳!”
“何时出发,随行的还有谁?”
“咳咳咳!”
蔺师仪深吸一口气,忍着把那?花花绿绿的人丢出去的冲动,沉声问过去,“有事?”
被衬得如同?孤家寡人的庚夙横眉竖眼地?挤进两人中间,阴阳怪气的,“一同?去幽云的还有我,怎么没有人关心关心人家?还有,那?些特意做的药,怎么没有我的一份?”
蔺师仪拧眉扫了一眼,而后选择绕开两步,在堂下落座,“栾奉呢?他比我先回来,怎么不在?”
“哦,去军营喊人了,”庚夙兴致恹恹地?坐下,“此次我准备装扮成被贩卖进幽云的舞女,我在那?边有个?内应,届时会寻个?由?头,把我们献给幽云郡守,只是?这次带出来的人没有一个?会跳舞的,听?闻你营内新收了些人,没准儿能有合适的。”
“自常宜入幽云需十日?,到时溧阳已经发兵,我这儿兵马不足,虽打不下胥江,但可同?步施压,应当能让你谈判时的筹码多些,”蔺师仪冷静道,“你此行若是?顺利,可直接改旗易帜,于幽云招募士卒,合围樊川,绝了狄戎的归路。”
“上一任左屠耆王被我杀了,听?闻他们又立了个?新的,狄戎单于总共三子,这次我们把剩下两个?也铲除,老单于后继无人,狄戎自生内乱,可保边境十年无虞。”
庚夙点点头,“嗯,司将军那?已经派人去擒右谷蠡了,那?洛桑你也见过,当初来宫宴上献舞的那?个?,除了张脸能看,其才学远不如他的兄长乌日?图,应当不会失手。”@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去军营寻人的栾奉回来,身边跟着个?穿着布衣的姑娘,蔺师仪望过去,瞧着倒是?有几分眼熟,便见那?姑娘利落地?行了个?军礼。
“小?人曲曼荷,曾在郡守府上习了两年舞,愿为大人效犬马之劳!”
庚夙支着下巴,不看她,反倒看向蔺师仪,“你觉得她如何?可堪大任?”
曲曼荷不由?得将头压得更?低了些,指甲深深地?陷入手心,死死地?咬着下唇,一颗心上上下下地?跳着,如同?一只被豺狼追逐的兔子,惶恐不安。
她心知自己在蔺师仪的印象里绝对不好,又是?不知羞耻地?自荐枕席,又是?利欲熏心地?不择手段,她承认,她当时确实动了歪心思,毕竟如此位高权重?还罕有的宽和良善之人,她便是?在他身边当一个?洒扫的侍女,也好过在外头当一个?任谁都能踩两脚的孤女。
可是?如今不同?了,她进了军营,同?营的什长就是?那?位威名赫赫的楚副将的手下,一手大刀使得极好,听?闻也不过学了数月。那?她若努力些,便是?在军中谋个?最低的伍长的职位,每月的月俸便不少了,走?出去还能听?别人尊称一声伍长,岂不威风?
偏偏她每日?里起早贪黑练了半月,在对打中仍是?胜不过一场,做梦都想要的职位怎么也挣不来。所幸,今日?栾副将来,点名要个?会跳舞,这不正是?送上门的功勋吗?
她好不容易争取到的机会,若是?,若是?蔺师仪说不合适……
曲曼荷咬着后槽牙,想着要不然干脆豁出去,求他大人有大量,再自己毛遂自荐一番,两个?膝盖正要弯下,那?人却忽然开口了。
“临危不惧,性情刚烈,是?个?好苗子。”
曲曼荷愣愣地?抬起头,有些怀疑这是?不是?她幻听?了,却对上那?人温和的眼睛,又转头看向正中央的庚夙,竟也是?一副赞许的神情。
“如此最好,要是?胆小?怕事的话,我可有得头疼。”庚夙扶了扶自己头上梳得老高的飞仙髻,活动了下被压得泛酸的脖子,“行,那?就你了,明?日?一早便动身。”
就、就定下来了?
是?不是?她做梦还没醒?不然事情怎么这么顺利?
边上的栾奉余光瞅了她好几眼,见她还杵得像块木头似的,忙用?鞋尖踢了踢她的脚后跟,恨铁不成钢地?小?声提醒道:“快应下来!”
曲曼荷这才猛然回神,深吸一口气,绷直脊背,把军礼行得端正无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