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样?,我先?前以为是她故意惹事生非,不知内因,否则……”

司鸿朗轻嗤一声,假装没看出?他心底那点花花肠子,但望向外?头几乎去了半条命的人,不由得皱起?了眉,正欲出?声令行刑的士卒停手,偏那半生不死的人还剩一丝清明,慢吞吞地往边上啐了一口殷红的血。

“军令如山,我犯了错,甘愿受罚,我受得住。”

……十九、二十。

眼前的世界成了模糊的一片,耳边嗡嗡作响,湿漉漉的头发凌乱地贴在?额上,连每一次的呼吸都过于费力,连累五脏六腑一阵阵地抽疼。

过去好一会儿,楚火落才迟缓地意识到,刑罚结束,她几度伸手,却只有微微动弹的几根手指勉强受她调遣,她闭了闭眼,紧紧咬牙,欲一鼓作气从上面翻下来,偏左腿木然,被凳子拌了一下,便整个人往地上扑去。

“小心!”

她睁开眼,借着来人搀扶的手勉强站直了身子,唇瓣扯出?一抹苍白的笑,甩开那人的触碰,猛地一推,反倒累得自己踉跄往后?退了几步。

“……多?谢。”

她站着缓了一会儿,蹙着眉,竭力用稳固的步伐往外?走着,只是大约是走得极慢,眼前的画面黑黑白白地切换了数十次,仍未将一朵开得正盛的酢浆草从身前挪至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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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我送你回去吧!”司光霁硬着头皮上前两步,目光有些闪烁。

面前的姑娘实在?与?他先?前想象的相去甚远,不漂亮,不温婉,也不娇柔,他原以为这般泼辣野蛮的女山匪受了挫,他会觉得先?前的仇怨得报,可如今看着她脆弱得同一张白纸似的模样?,担忧的心思t?反倒占了上风。

他紧锁着眉头,犹豫地想伸出?手,却被另一人先?行将人扶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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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点小事就不劳烦司侍卫了,”柳玉兰将楚火落揽进怀里,朝他露出?了个热络的笑,但再仔细望去,那双如秋水的眸子里只有丝丝冷意,“她由我照顾就好。”

“只是她伤得重,这几日恐怕没法与?大家一块操练了,若司侍卫能?向队长说说,允几日假就好了。”

司光霁正盯着自己空空如也的手发呆,听到这话,连忙点头应承,“好,那边我会去说,只管让她好生休养。”

柳玉兰这才笑得真切了几分,搀扶着人离去。

待到回到帐篷里,柳玉兰面上那点笑全卸了个干净,眼眶倏忽就红了,一边扯过被褥给楚火落盖上,一边恶狠狠都咒骂着:“都是些什?么人啊?”

“守城时都没有伤成这样?,反倒挨了他们?一顿毒打!就是欺负我们?现在?投奔过来,无根无基,没法同他们?作对,这才敢肆意搓磨咱!”

“嗯,对。”楚火落眼皮耷拉着,声音微弱,“所以我们?要往上爬,爬得高了,才不会因着这点琐事受苦,人家上战场诛灭敌军,还能?说个光荣负伤,我因着夜里摸进来的淫贼挨一顿打,都没脸往外?说。”

柳玉兰几乎要被她这番说辞气笑了,“挨打不就是挨打,还得有个好听的名头被打不成?”

“有总比没有好嘛。”

她们?这厢正聊着,帘外?却传来姜茹骂骂咧咧的声音。

“谁要你的药啊?假惺惺的,要不是你,本来都不必受这趟罪的!”

柳玉兰用帕子抹了下眼睛,掀开帘子出?去,正望见立在?外?头正手足无措的司光霁,前几日还见人就横眉冷对呢,现下倒是晓得低头看人了。

“军医一时间忙不过来,我代他送些药过来。”司光霁将刚被拒绝的药瓶又递到柳玉兰面前。

青瓷的小瓶子,上头还带着竹石纹,一看就价格不菲,哪是军营里用来应付伤势的粗陶瓶装的药沫能?比的?撒谎无疑。

柳玉兰笑吟吟地接过去,司光霁这才松了一口气,小心地往帐篷里探了几眼,匆匆忙忙地走了,剩下姜茹把?两根秀气的眉拧成麻绳,忿忿不平。

“他这人不怀好意,干什?么要收他的东西?”

“怎么?药里有毒?用不得?”柳玉兰微微挑眉,撩帘进去,这就准备把?药给用上了,“我昨日在?军医那学?艺时瞧过了,只有最?便宜的止血散,我们?现在?不能?随意离营,若不拿了这药,火落可救得硬生生地熬着了。”

姜茹抿了抿唇,仍有些犹豫,“可是……”

“只是收了东西罢了,又没应承什?么,我们?在?代岭山那会儿,收了多?少个不怀好意的人的财物,与?他有什?么区别?”柳玉兰道,“何必为了一点虚礼委屈自己,白送上门的好东西,不要白不要。”

“火落,你说是……”

柳玉兰低头望过去,这才发现被褥里的人已不知何时睡熟了,连忙噤声,与?姜茹蹑手蹑脚地钻了出?去,给她留片安静的休息地。

*

二十军棍听着没什?么实感,可落在?身上实在?是不好受,楚火落委实是第?一次受这种罪。往日里不过受些磕磕碰碰的皮外?伤,最?重的一次也不过是肩上的伤口溃烂,那也全程有人好好照料着,何曾硬生生熬过这样?的毒打?

身上疼得很,以至于她虽睡得早,但醒得也早,且醒来后?便再睡不着了。

帐篷里黑漆漆的一片,睁开眼和闭上眼也没什?么分别,是以她只是望着帐篷的帘幕的方向发呆。每当有风吹路过,帘幕就会被掀起?一个小角,外?头的火光与?月色便能?趁此机会进来溜达一圈,她眼睛一眨一眨的,数着光来里头转了多?少圈,风路过了多?少回,也不知熬了多?久,才熬出?了一丁点困意来。

她恍惚地闭上眼,倏然又睁开。

风来了,光也来了,同时来的还有一只修长的手。

今日也有淫贼?

楚火落拧起?眉,伸手摸向腰间的匕首,紧盯着那的动静。

可那手似乎并没有要进来的意思,只是在?帘外?略停了停,便跟着风于夜色里一同离去了。

她一时有些茫然,是她看错了?

楚火落强打着精神守了好一会,确定外?头再无响动,这才又沉沉地睡了过去。

*

“火落,我们?要去训练了,吃食放在?你旁边,一会起?来吃了。”

又是辰时,柳玉兰一行人已换好了兵甲,将药瓶与?馍饼摆在?她伸手就能?够到的位置,连水囊里都灌好了水,这才能?放心地出?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