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明绛这句话问得萧北尧哑口?无言。

“因为大雍内斗不断。”宿明绛站起身，自顾自地回答，“从瑞和年间开始，皇室夺嫡，世家争权，君臣猜忌，永远都有各种各样的阻碍拖着大雍向前的步伐，也就没法真正腾开手解决这些外?敌。”

“萧大将军这一生只认瑞和帝，即便人死了他也会?永远守着对方的命令，所以掣肘不前，所以前忧后虑。”他口?中说的是?那道‘遗旨’。

萧北尧不清楚内里，闻言很想反驳宿明绛贬低他爹的话，可?是?张了张嘴又说不出什么来。

宿明绛不在乎他怎么想，他今日?说这些话，于公是?因为萧北尧有为将之?才，若是?用好了绝对是?大雍的财富。于私，是?因为接下来要做的事，他需要萧北尧。

哐啷

宿明绛手中的酒坛子被他扔到城墙下，发?出碎裂的声音来。

“萧北尧，如果?我能解决这些问题，让镇北军没有任何?后顾之?忧地出兵，为大雍开疆拓土，荡平诸国，”他的凤眸倒映着清辉圆月，看向萧北尧的目光却好似带着灼灼烈火，“那你愿意跟随我吗？”

萧北尧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宿明绛的这句话，他内心生出无数的疑问。

你解决，你怎么解决？这些问题在大雍滞留了几百年，即便世家的问题现在已经差不多了了，可?陛下和吴王之?间不可?能永远这样平静下去，他们终究得死一个，这天下才能平稳。

但不管两人最后谁能真正掌权，他们都容不得三十万镇北军不在自己手里，要么雷霆之?势强行收回，要么派出京官分而化之?，不管是?哪种情形，镇北军都会?受到重?创，甚至一蹶不起都有可?能，那时还谈什么出兵……

萧北尧应该质疑，应该不信，可?他看着宿明绛的目光，忽然心就前所未有地平静了下来。

如果?宿明绛真的能做到呢？只要他能做到，只要有这个机会?，他为什么不愿意？

少?年将军站在鸣沙关的城墙之?上，澄澈透亮的眸子前所未有的认真。

“我愿意。”

他郑重?地开口?，像是?做出了一个永远不会?反悔的承诺。

“宿明绛，我愿意。”

掳人

沈煜在大安的将军府看到悠然品茶的宿明绛时, 就知道这三年的平静要结束了。

他有?种终于来了的如释重负感。

往常宿明绛来大安，都是匆匆忙忙前往军营，将三府守军从上到下操练一遍之后, 就又得连夜赶回，哪有?回将军府歇息的时候？更别?说这样悠然自得地喝茶了。

沈煜叹了口气，坐到宿明绛的对面。

“要做什么？”

宿明绛闻言忽然轻笑了一声, 眉眼微弯的模样, 让沈煜这个见惯了的人都不由一滞。

三年过去, 宿明绛的容貌像是?开到荼蘼的繁花，艳绝之色几乎能让任何看到他的人都移不开眼，更别?说?对着人这样笑的时候了。

不过对方日日待在军营, 训练士兵的时候神情冷淡严肃, 很少没?有?笑的时候，沈煜也已经很久没?见过面前人这般愉悦放松的神情了。

于是?心中也不由跟着愉悦了起来，跟着笑道：“心情很好？”

宿明绛并不否认, “我就是?忽然发现, 我真挺幸运的。”

“萧北尧将帅之才赤子心性?, 却对我莫名信任。你?敏锐多智洞察人心，原本应有?大好前途，最差也能过个安稳人生, 可却为了我斩断后路做这天下大不韪之事。”

他忽然站起身，对着沈煜弯腰拱手行了一礼，“虽然你?我之间不需要这些话?，但我还?是?得说?一句, 多谢。”

“你?这样夸我, 我很害怕啊。”沈煜起身扶住他的胳膊，开了个玩笑, “其实我无父无母生来就是?孤身一人，这世上除了你?和锦刃的兄弟，好像也没?什么在乎的了，所?以本也不需要后路。”

“倒是?你?，”他收起笑意，“你?现下已经有?足够的实力护住自己?了，那么，还?要继续吗？”

“当然。”

宿明绛没?有?任何迟疑，精致的眉眼间俱是?一往无前的锐意。

“煜哥。”他抬手伸掌立于面前。

“我们造个反吧。”

他终于毫无遮掩地?说?出?了这句话?。

沈煜听着这等?能叫旁人吓破胆的言论，脸上居然也没?有?什么意外的神色，只是?笑着伸手和对方的掌心相握，回应道：“好。”

将那些隐晦的东西彻底说?开，两人心里都轻快了不少，再坐下时对话?便也直接许多。

“镇北军那边基本没?有?问题了，不过要拿到萧长风的兵权还?缺一个机会。”宿明绛说?道。

“这个机会是?就是?吴王起兵的时候。”沈煜一点就透，转瞬他又有?些忧虑，“可是?吴王太谨慎了，他这三年安稳的不得了，似乎已经完全臣服，想让他起兵实在不容易。之前你?们二人谈判的时候，他说?等?你?掌握镇北军就着手准备，可现在他不起兵你?就没?机会借平乱之名拿到萧长风的兵权，你?拿不到兵权，他就以没?有?保障为由不起兵。”

“这似乎陷入了一个无解的循环。”

“你?真以为他不起兵是?因为我？”宿明绛嗤笑一声，“镇北军固然要紧，可若是?我确定追随他，等?他起兵我控制萧长风率领镇北军南下，也不是?很难的事。退一万步说?说?，我若是?一辈子拿不到镇北军的军权，你?觉得他便一辈子不会起兵？”

沈煜摇头，“当然不会。”

吴王绝对会动手，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所?以他现在的一切都是?假象。”宿明绛神色笃定，“他这三年暗地?里训练的兵马精锐绝对不在少数，只是?他也在等?一个机会。”

“我们现在就要制造这个机会。不过他要的机会是?有?利于他的，我给?的可就不是?了。”

沈煜看向他，问出?了一开始的那个问题，“要做什么？”

宿明绛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道：“大安离遂城更近，我要先去吴王府一趟，然后再决定怎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