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太后不愿再和她说下去, 她打了个哈欠:“好了,一个宫婢, 还?没那么大的本事?, 吾乏了,你下去吧。”
薛太后毫不留情对贤妃下了逐客令, 她也没有对皇帝册封姜灵晔表示什么反对意见,毕竟, 皇帝是她的儿子?, 而贤妃只是她的甥女。
儿子?和甥女谁亲,她还?是分的清楚的。
就?算这个儿子?, 并不是她亲生骨肉,那又如何?她如今,就?是皇帝的母亲,靠着这个身份,她可以大权独揽,为所?欲为。
所?以对于?皇帝册封一个奴婢这种小事?,她也懒得去管了,她不想对皇帝逼迫太狠。
-
姜灵晔就?这般顺利的被封为婕妤,赐居凤阳阁,她站在凤阳阁,环顾着四周华贵的摆设,一时之间,恍如隔世。
回想数日前,她还?只是个任打任罚的奴婢,主人要她生她就?生,主人要她死她就?死,性命就?跟草芥一样,轻飘飘的不值一提,可如今,她却也变成主人了,内殿里,也跪了一堆奴婢,等?着伺候她,而她,要这些人生便生,要她们死便死。
这,便是权力的滋味吗?
姜灵晔愣愣看着那些低眉顺眼的奴婢,她忽回过神来,快步走上前,将他?们一个个扶起,那些奴婢从?未见过这样的主人,全部都愣住了。
姜灵晔和颜悦色道:“诸位,我也是奴婢出身,知道做奴婢的苦楚,我不敢承诺其他?,但是,我可以承诺,我会将你们,当作一个人来对待。”
奴婢们面面相觑,从?来没有人跟他?们说,会将他?们当作一个人对待,他?们根本无从?适应,但是接下来,姜灵晔用自己的实际行动,践行了这句话。
她不像其他?妃嫔一样,对待奴婢十?分严苛,反而很是宽仁,皇帝给她的赏赐,她也会慷慨的分给奴婢们,而不是自己一个人独留,有时奴婢家人生了病,她还?会赐一笔丰厚银钱,人心?向背,久而久之,凤阳阁的奴婢都对她感?激涕零,忠心?无二。
-
姜灵晔被封婕妤后,皇帝对她盛宠非常,就?连在神龙殿批答奏疏的时候,都会让她去相陪。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姜灵晔研磨已经研的非常熟练了,她研墨的时候,不时抬眼,对皇帝的奏疏望去,皇帝笑道:“你识字?”
姜灵晔摇头,她眸中难得划过失落:“不识字。”
家中太穷,能吃得饱饭就?不错了,哪有多余银钱去识字。@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那为什么一直看朕的奏疏?”
“妾不是在看奏疏,是在看圣人握的这支笔。”
“哦?”皇帝瞧了瞧自己握着的狼毫笔:“笔有何好看?”
“妾觉得,这支笔,很重。”
“很重?”皇帝奇怪地?掂了下自己的笔:“哪里重?”
姜灵晔抿了抿唇,大胆道:“禀圣人,妾的阿翁,在长安经营香料生意,阿翁勤恳,为人厚道,辛苦多年,总算攒出一点身家,那时西域诸国?都对中原麝香趋之若鹜,麝香价格水涨船高,将麝香贩卖到西域,可获利颇丰。”
“于?是,阿翁就?用全部身家,买下一批麝香,准备运到西域贩卖,谁成想,突然之间,朝廷下了一道敕令,令麝香同丝绸、金铁一样,不许民间私自贩卖到西域,但阿翁牛车都已买好,伙计已经雇好,这敕令一下,就?再去不得西域了。”
皇帝若有所?思:“后来呢?”
“后来……一年之后,这道敕令被撤销了,麝香可以像以前一样,贩卖到西域了,但阿翁急火攻心?,已经病死了,留给妾阿耶阿娘的,是如织的债主,自此妾的家中,再无余米。”
一道朝令夕改的敕令,就?可以让一个家庭家破人亡。姜灵晔的声?音都有些哽咽,她吸了吸鼻子?,垂眸继续研着墨:“所?以,妾觉得,圣人的笔,很重,重到可以主宰万千百姓的存亡。”
皇帝盯着自己手中的笔,良久,才道:“那道敕令,是朕的祖父下的。”
皇帝的祖父,是有名的荒淫天子?,宠妃说什么,就?是什么,那道敕令,就?是宠妃撒娇,说麝香价格水涨船高,她家中姐妹都快用不起了,于?是皇帝祖父就?大笔一挥,下了那道让姜灵晔家破人亡的敕令。
皇帝默默握着笔,在奏疏上一笔一划写?着,半晌,他?忽道:“朕,不会学祖父的。”
姜灵晔抬眸,皇帝道:“你且放心?,从?此以后,朕每下一笔,都会斟酌再三。”
姜灵晔眼眶一热,她放下墨锭,伏首,真心?实意跪拜道:“妾代天下百姓,叩谢圣人。”
皇帝停笔,看着她,片刻后,才淡淡移开眼睛,他?狼毫笔蘸了点墨汁:“墨快没了,还?不来研。”
姜灵晔忙道:“妾马上研。”
-
姜灵晔研磨,皇帝批答,不知不觉,就?快到午时时分,神龙殿外风和日丽,神龙殿里也是温情蜜意,皇帝批到一份奏疏的时候,瞧了眼她,笑了几声?,姜灵晔咬唇,好奇偷偷望着皇帝,皇帝道:“是不是在想,朕笑什么?”
姜灵晔点头。
皇帝拿起奏疏,念给她听,原来这是一篇劝皇帝不要宠幸姜灵晔的奏疏。
奏疏是渠州太守呈上的,渠州太守年纪大了,听说皇帝最近宠幸一个商户女,忧心?忡忡,奏疏里把姜灵晔比作妲己和褒姒,还?劝皇帝远离姜灵晔,多亲近贤妃这些出身高贵的后妃,奏疏最后,渠州太守还?道,听说民间都传说姜婕妤是狐狸变的,所?以,姜婕妤莫不是妖吧,圣人还?是应请道士来看看。
姜灵晔听到后来,也不由失笑,皇帝道:“他?这般编排你,你还?笑得出来?”
姜灵晔眨了眨眼睛,道:“所?以圣人是不是要请道士,来看看妾是不是妖?”
她眸中此时,多了些平日不会出现的狡黠神色,皇帝心?中一动,将她拉入怀中,下巴抵着她的莹白脖颈:“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就?算你是妖,朕也认了。”
他?道:“这个上奏疏的人,是打是罚,你来处置。”
姜灵晔一笑,她拿起奏疏,扔进檀木书?案上的熏香炉中,奏疏冒出橙黄火苗,瞬间烧成灰烬,姜灵晔道:“妾处置过了。”
皇帝扬了扬眉:“你不生气?”
“世间万千事?,若每一件都生气的话,那妾,气不过来。”姜灵晔道:“况且,是妾自己选择走到圣人面前的,那随之而来的嫉妒和诋毁,妾自然也要受着,否则,天底下的好事?,不都被妾占了吗?世上哪有这样的道理呢?”
皇帝闻言,笑了出声?,他?搂着姜灵晔,他?:“朕如今很期待,和你生一个孩子?。”
“圣人为何这般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