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盯着眼前依旧年少的二人,李楹和崔珣的满满幸福都快溢出来了,鱼扶危忽一笑,端起案几上的葡萄酒,抿下,酒劲上来,有些?微醺,他看着二人,心中默默道,明月珠,十七郎,你们俩的苦难,在前一世已经?全部结束了,这一世,愿你们,顺遂美满。
新郎与新妇要拜见裴刺史夫妻时,忽然看到金吾卫匆匆来到青庐,喊道:“陛下驾到!”
众人大惊,皆起身跪迎,女帝身体?已经?衰弱到无法步行,她坐在步辇之上,由金吾卫抬入,裴刺史完全不知女帝前来所为何事,他忙叩首:“叩见陛下。”
女帝声?音倒是听不出什?么怒意,反而十分和蔼:“裴卿,你们家?的婚宴,动静都传到了大明宫。”
裴刺史脸色顿时一白,他吓到叩首:“犬子婚事扰了陛下安宁,臣有罪!”
裴刺史连连叩首请罪,李徵也?面色一变,正准备为裴刺史求情时,女帝却对裴刺史道:“大喜的日子,别磕头了。”
她示意内侍将她扶下步辇,在搀扶之下,走到了裴母方才坐的地方,女帝坐下,说?道:“新郎和新妇不是在行礼么?继续。”
但接下来的礼节,是崔珣和李楹拜见高堂,可女帝坐在裴母的位子上,裴刺史夫妇哪里敢动,女帝见状,笑道:“既然如?此,就让新郎和新妇,对朕行礼吧。”
裴刺史夫妇面面相觑,青庐里面众人也?完全猜不透君心,倒是鱼扶危瞬间明白了。
崔珣也?明白了,他扯了下李楹的袖子,说?道:“陛下是天下人之母,便?是臣与新妇之母,臣与新妇,拜见陛下。”
说?罢,他便?跪下,朝女帝行礼,大周婚事习俗是男跪女不跪,李楹回过?神来,她双手在胸前合十,躬身行礼,她起身的那一刻,似乎看到女帝眼中隐隐有了泪光,她想,或许女帝将她当成了自己的女儿?吧。
而女帝,却没来得?及看到自己的女儿?出嫁。
想到此,她心中也?有些?怅然,拜过?高堂之后,夫妻又互相对拜,至此,礼成,她已是裴家?妇。
女帝颤巍巍站起,拉过?李楹的手,千言万语,化?成了一个“好”字,她将李楹的手递到崔珣手中,说?道:“状元郎,好好对你的新妇,否则,朕不会放过?你。”
崔珣握着李楹的手,承诺道:“臣谨遵圣谕。”
女帝颔首,内侍上前,又将她扶上步辇,众人跪送,李楹看着她的背影,忽有了一种十分不舍的感情,她抬起头,正巧此时,女帝也?依依不舍地回头,李楹不知哪里来的勇气,说?道:“陛下放心,新妇会与夫君相伴一生,白首不分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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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帝眼泪滑落,她笑中带泪,点了点头,然后便?在金吾卫和内侍的簇拥下,离开了青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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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帝走后,众人还是懵然不懂,有的想着,或许是女帝年纪大了,眷恋人间烟火,所以听到丝竹声?后,才来裴府走上这一遭,有的想着,或许是女帝对误囚状元郎过?意不去,所以来给状元郎长脸面的,有的则想,或许女帝是来为皇太孙捧场的,也?只有鱼扶危和崔珣知道真正原因。
女帝她,是为了最心爱的女儿?而来。
李楹望着女帝背影,莫名觉得?眼眶有些?湿润,崔珣仿佛察觉到她心思,在她耳边道:“明月珠,我在这里。”
李楹“嗯”了一声?,她收拾好心情,与崔珣一起接受众人道贺,然后,被众人拥入洞房,却扇、合卺之后,众人知趣退下,洞房之中,只剩下崔珣和李楹二人。
李楹坐在床上,心中不由有些?紧张,手指也?抓紧锦衾,崔珣放下帷幔,帷幔外面红烛摇曳,烛光下,李楹漆黑如?瀑长发披落,面容白皙如?玉,显得?格外娇柔秀美,她飞快抬眼看了下崔珣,又马上羞涩低头,不敢看他,崔珣也?有些?紧张,但还是坐到李楹身边,捧起她的如?玉面庞,轻轻俯下身,几近虔诚地亲着她的额头,亲着她的嘴唇,李楹被他亲得?晕晕乎乎,都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他褪去衣衫,抱到了锦衾之中。
李楹害羞到闭上眼睛,不敢去看眼前的崔珣,崔珣吻了下她的睫毛,小心翼翼问道:“明月珠,可以吗?”
李楹闭着眼睛,又羞又恼:“你……你自己不会做吗?还要问我。”
崔珣恍然一笑,他亲了亲她的脸颊,后来的事,两人都记不太清了,只记得?红鸾帐中,极致缠绵,少年郎食髓知味,叫水叫了一次又一次,直到天快亮时,两人才沉沉睡去。
承天门的三千下报晓鼓都没叫醒两人,翌日一早本要拜见舅姑,但裴刺史夫妇都不让人去打扰二人,等到将近午时,一声?炸雷,才让李楹迷迷糊糊醒来。
她发现自己还依偎在崔珣怀中,他臂膀则环绕着她的腰,李楹瞅到他背上被自己挠出一堆指甲痕迹,肩膀上还有她咬出的牙印,顿时羞到满脸通红,心中更是一阵小鹿乱撞后的甜蜜,她轻轻蹭了蹭他的胸膛,崔珣这样都没醒过?来,她玩心大起,又去亲了亲他的下巴,再不醒,她就去捏他鼻子了。
正在此时,又是一声?炸雷,李楹吓得?往崔珣怀中瑟缩了下,她紧紧抱住崔珣,忽然之间,记忆如?潮水,自她脑海中全部涌现。
转世番外(九)
李楹顿时怔住了。
荷花池、裹着黑色鹤氅的昳丽如莲青年、阴森恐怖的地府、落雁岭的墓碑, 以及奈河上撑着小舟的摆渡人,一幕幕,全部都出现在她面前, 她张了张嘴,却什么?都说不出来?,她愣愣看着面前熟睡的状元郎,忽然又?搂紧了他,眼?泪一颗颗自她眼角滑落, 她终于抽泣出声。
许是被她的眼泪灼到, 又?许是听?到了她的哭泣,崔珣终于慢慢睁开了眼?睛,他迷糊望着李楹:“明月珠,你怎么?哭了?”
李楹将他搂得紧紧的,头埋在他胸膛,不断哭泣:“十七郎, 十七郎……”
崔珣道:“我在这里。”
但是前世今生记忆交织, 让李楹一时之间觉得她还在梦中, 她害怕一松开崔珣,他就会?消失了, 她害怕她面前会?再次出现那个冰冷墓碑。
所?以她只是抱着崔珣, 怎么?都不愿意松开,崔珣渐渐察觉到她的异样:“明月珠, 你怎么?了?”
李楹抽抽噎噎说着:“我害怕。”
“你害怕什么??”
“我害怕我一松开,你不见了。”
“我怎么?可能不见呢?”
崔珣安慰着她, 他手掌轻轻拍着她的背:“明月珠, 我就在这里。”
李楹抽泣着,好一会?, 她才回过神来?,这不是梦,这是她的来?生。
她拥着的崔珣,身体已经不再是前世的病弱如孤鹤,而是独属少年郎的修长清瘦,臂膀由于常年的练习骑射,结实有力,再不会?连旧弓都拉不动了,他的手掌也不是如前世那般冰凉,而是分外滚烫,这一切,都让她终于相信,这不是她所?做的一场梦,而是阿耶和阿娘牺牲了自己,给?她换来?的一个美满来?生。
“阿耶……阿娘……”李楹喃喃。
她提到阿耶阿娘,崔珣这才感觉到什么?:“明月珠……你……”
李楹含泪点?头:“十七郎,我都想起来?了,我是杜枕月,我也是永安公主,李楹。”
崔珣微怔,片刻后?,忽搂住她,他吻着她的头发,眼?眶发红:“明月珠,你想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