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扶危急得团团转,崔珣到底能不能拿到佛顶舍利,再拿不到,李楹就真的没命了?。

正当鱼扶危再也等不下去,准备自己前去法门寺求取舍利时,门忽然砰的一声开了?。

浑身上下鲜血淋漓的崔珣踉跄推门进来,鱼扶危转头,目瞪口呆:“崔少卿?你这是怎么了??”

崔珣一把推开前来扶他的鱼扶危,他跌跌撞撞来到花楠矮榻前,然后从怀中小心翼翼取出佛顶舍利,放在李楹手中,佛顶舍利乃佛陀头盖骨所?化,象征了?佛之智慧与慈悲,舍利圆润如珠,晶莹剔透,一放到李楹手中,便散发出莹润光芒,光芒温暖柔和,将李楹整个身躯覆盖住,鱼扶危忙连滚带爬地冲上来替李楹把脉,只见李楹心脉虽然仍然微弱,但?已经没有?之前那种快要断绝的迹象,反而渐渐恢复跳动,鱼扶危喜出望外:“佛顶舍利有?用?,公主有?救了?!”

崔珣无力跪坐在地上,看着榻上的李楹,嘴角也终于浮现一抹如释重负的微笑,热泪从他眸中滑落,与他脸上的血水混在一起,看起来像是血泪交织,他又哭又笑着:“明?月珠……明?月珠……”

鱼扶危兴奋道:“公主伤势虽重,但?有?佛顶舍利,公主一定会醒过来的!”

崔珣却忽渐渐平静下来,他充满眷恋地想去抚摸李楹的脸庞,但?当看到自己手上鲜血时,他犹豫了?下,拿起一旁的绢布,细细擦拭了?下,然后才用?干净的手去抚摸李楹,李楹身上温度冰冷,崔珣手掌轻轻摩挲着她脸庞,眼神之中似有?万千不舍,良久,他才撤开手,去看旁边仍在欣喜的鱼扶危,他垂下眼眸,忽支起身子,恭恭敬敬向鱼扶危跪了?下去。

鱼扶危唬了?一大跳:“崔少卿,你这是做什?么?”

他想去搀扶崔珣,但?崔珣却不起来,鱼扶危无奈,只能跪在他对?面?,说着:“你一个四品大官,跪我这个平民?百姓,我受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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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珣摇了?摇头:“我跪鱼先生,是希望鱼先生答应我一件事。”

“何事?”

崔珣闭上双眼,藏起眼眸中的无尽痛苦,他缓缓睁开眼,一字一句道:“求先生,送明?月珠去枉死城。”

鱼扶危愣了?:“你说什?么?”

“我说,求先生,送明?月珠去枉死城。”

一阵寂静之后,鱼扶危暴跳如雷,他再也不顾官民?之别,揪着崔珣衣襟就骂道:“你是疯了?还?是傻了??你要送公主去枉死城?你知不知道她去了?枉死城就出不来了?!”

“十年出不来,二十年总能出来,等杀她的人死了?,她总会出来的。”

鱼扶危怒道:“我管什?么十年二十年,枉死城那种地方,我一天都舍不得让她呆!亏你口口声声说爱公主,你就是这样爱的?公主真是瞎了?眼,居然能看上你这个混蛋!”

鱼扶危气到恨不得一拳打到崔珣脸上,但?看他这浑身血淋淋的样子,自己一拳下去,只怕崔珣命要去掉半条,到时候李楹醒了?,一定会怪他,鱼扶危只能用?最后一丝理?智压抑怒火,他道:“你听着,有?我在一天,我就不可能让你把公主送到枉死城!”

“她必须去枉死城!”

崔珣忽提高音量,吼了?声。

鱼扶危怔住。

崔珣嘴角扬起一抹苦笑:“我从法门寺强行抢来佛顶舍利,如今来抓我的官吏,应该已经在路上了?,我很快就会下狱,我保护不了?明?月珠了?,所?以,你带着明?月珠,和佛顶舍利,快走!”

鱼扶危瞠目结舌:“你说什?么?佛顶舍利是你从法门寺抢来的?你是不想活了?么?你敢抢佛顶舍利?”

“明?月珠她等不了?了?。”崔珣望着花楠矮榻上昏迷不醒的李楹,他喃喃道:“这是最快的法子。”

“你……你……”鱼扶危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他放开揪住崔珣衣襟的手,心中乱成一团,他怔了?下,忽道:“还?来得及!我送你们出长安,大不了?,你们去西域,这天地之大,你们总有?地方去的。”

崔珣摇头:“我不会出长安,也不会去西域。”

鱼扶危愣住:“你不出长安,不去西域,难道你就准备在这里等死吗?”

崔珣仍执拗道:“我不出长安。”

鱼扶危差点要跳起来:“你为什?么不愿离开长安,难道你还?舍不得你的官职吗?”

崔珣平静道:“我从不在乎这官职,但?我还?有?一件事情未了?,我不能出长安。”

“什?么事?”鱼扶危都气笑了?:“你倒说说,是什?么事?”

“天威军覆灭的真相!”崔珣一字一句道:“我若不将凶手绳之以法,我不会出长安!”

“凶手?”鱼扶危茫然了?:“凶手不是卢裕民?他们吗?他们不是都伏诛了?吗?还?有?什?么凶手?”

崔珣只是摇头:“还?有?一个。”

他抿了?抿唇,眷恋地握住榻上李楹的手,就像初见时那般,和她十指交融:“我盗取佛顶舍利,必将下狱,但?若我能侥幸不死,我也定要让那凶手以命偿命,而那凶手……不是我能斗得过的……也不是明?月珠能斗得过的……”

他轻轻握紧李楹冰凉的手,泪水滴到她的手背上,昏迷中的李楹似乎感?觉到什?么,长睫微微颤抖了?下,崔珣低低道:“如果明?月珠留在这里,她会伤心,会两难……但?伤心和两难后,她一定会不顾性命帮我,我不知道到时候会发生什?么,我也不敢想,鱼先生,求你带她走吧,只有?她去了?枉死城,她才没办法回来找我……”

鱼扶危完全呆滞,他不知道崔珣说的凶手是谁,但?直觉告诉他,那定然是一个权势滔天,且与李楹关?系密切的人,而在大周,还?有?谁,能和李楹关?系密切?能比卢裕民?和裴观岳还?要权势滔天?

鱼扶危心惊胆战,不敢深究。

他喃喃道:“既然你明?知斗不过,为何还?要和那人斗呢?”

崔珣闻言,只是嘴角弯起,自嘲地轻笑了?声:“我知道,天威军的案子到现在,已经是最圆满的结局,首恶被诛,将士被昭雪,家?眷被妥善安置,我再追着不放,实?在不合时宜,令人生厌,但?是我一闭上眼,就是曹五他们倒在血泊中的样子,我过不了?这个坎……除非我死了?,否则,我一定会斗到底。”

虽道阻且长,然心如磐石,九死不悔。

鱼扶危神情一凛,他望着崔珣,望着这个满身恶名的察事厅少卿,他心中,第一次开始对?这个人产生了?敬重之情,他默了?默,没有?再劝他,而是道:“可是,你没资格替公主做决定,你凭什?么没有?经过她的允许,就将她送去枉死城?”

崔珣只是握着李楹的手,他望着她,惨笑了?声,说道:“谁让我崔珣,是个十恶不赦的混账呢?”

混账,做的就是混账事。

她不该爱上他这个混账的。

他道:“鱼扶危,京兆尹的人快来了?,你到底送不送?你不送,我找其他鬼商送。”

鱼扶危咬牙,崔珣接下来要走的路,是必死之路,李楹留下来,也会陪他一起去送死,两相权衡,倒不如送李楹去枉死城,也好?过像如今这般,化成厉鬼,差点魂飞魄散。

鱼扶危点头:“好?,我送!”

崔珣如释重负,他跪下朝鱼扶危叩了?一首:“多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