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好一会儿,江夫人才找回声音:“如果你是想以这个方式告诉在场的记者我们基金会成立的初心,那我可以理解,你可以提前跟我说的。”
温杳:“你错了,我其实只是想对在座的各位汇报一个喜讯,视频最后那个疯女人的孩子找到了。江夫人,孩子在哪儿找到的,你不好奇吗?”
江夫人微皱起眉头,缓缓拨动念珠抿嘴不答,显然有些怒了。
温杳原本也没想让她答,自顾自往下说:“是在清市找到的,她儿子当年被人贩子拐去了,女人就疯了。哦对了,说起来,她儿子能去到现在的家庭跟您也是有些关系的,他来自多年以前你名下的一家孤儿院……”
“可以了温杳,”江夫人沉声打断道,“我真是看错你了,我没想你把签约完全当成儿戏,让全场人都在这陪你浪费时间,简直是胡闹!我认为我们的合作没必要进行下去……”
她话音未落,台下孟云翳就护短道:“江夫人,请你让我小姑姑把话说完。”
一旁穆厉庭难得跟他同一阵线,点头示意温杳继续。
江夫人不敢得罪这两人,只能噤声。
“那个孩子已经不记得小时候的事,但他的养父母已经向警察供认,这孩子就是从你的那家孤儿院出去的,不过,不是领养,你们进行了暗地里的金钱交易!多可笑,一条黑色产业链的源头竟是我们熟知的大慈善家呢,江夫人。”
温杳原本以为没那么快能找到当年跟她同一批的孩子,只是让穆厉庭帮忙顺着江夫人圈子里的关系查,没想到在清市的一个富商那里找到了线索。
什么!买卖!?温杳的话在场内掀起了轩然大波,很快这帮记者们便回过神来,凭着敏锐的专业直觉,这绝对是个爆炸性大新闻啊!顿时现场四面八方摄像机闪烁个不停。
“没想到,佛口蛇心哪!”
“拿慈善当幌子,江夫人居然这么恶毒?”
“以前就有人举报她虚假慈善,风声一过就没事了……”
台下议论纷纷,向着温杳这边倒,但江夫人哪里是那么好对付的?
“胡说八道!你在污蔑我!”江夫人声音高扬起,但仅仅失态了一瞬,她便冷静下来,“你们温家的温岭也是在我的孤儿院领养的,照你这么说,温岭的来路也不干净?”
没想到她居然立刻拿温岭做挡箭牌,简直无耻!
“温岭确实是孤儿,也是我表哥在合法程序下领养的,但清市那孩子不是。”
“呵,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合着你们家都是好的,我做的就一定是违法犯罪的勾当,这是什么道理?我这么多年行善无数,自认问心无愧,今天居然要被你这几句话毁掉半生名声,这又是什么道理啊!我们江家是不如孟家势大,但也不能任你这般欺负!”
江夫人边说着边落下泪水,悲痛极了的模样,她泣声道,“你要是有证据你就拿出来!要是没有,我就是拼了命也要去找你大哥孟山泽讨个说法!”
温杳被逼得急了,握紧拳头,指甲深深嵌进肉里,她声音轻微嘶哑道:“我有,我当然有!因为我是当年的孩子之一!这个证据够吗?”
“你说你是谁?”江夫人愣住,眼泪糊在脸上显得滑稽,她感觉一阵窒息,硬撑着仍是不肯信。
“我就是被拐到那家孤儿院的小孩,我想起来了,被那对中年人抱走之后,在孤儿院暗楼里的全部,我都想起来了。”
江夫人一下扯紧念珠,脸上如同卡带般凝滞。是啊,是啊,她早该猜到的!她的面部渐渐有些扭曲,彻底撕破了往日那张无悲无喜的虚伪面具。
她又是悔又是怕。她后悔,悔自己不该上了温杳的当,居然还愚蠢到跳下她的陷阱了,主动提的合作,把自己推到当下这步田地。她害怕,怕当年那些孩子全都找回来,难道是报应真的要来了吗?
什么也顾不得了!江夫人的情绪骤然拔地而起,她没法再置身事外,却开始疯了似的给自己找借口。
“如果没有我,那个疯女人的儿子成了富商家的儿子不好吗?他现在要什么有什么!你温杳能成为孟家的人吗?你们八辈子也够不着今天的生活!你不是也赖着孟家不走吗?哈哈哈,你又有多高贵?”
“可是我们做错了什么?我们是活生生的人啊!任你们关起来打骂,任你们谈价格然后肆意挑选。我们是活生生的人啊!凭什么要变成商品!?”温杳控制不住哭出声来,“还有其他的小孩呢?他们被你们弄去哪儿了?他们原本可以平静地长大,而不是动辄毁掉一生!”
台上女孩落泪的模样牵动着所有人的心,现场的人愤怒了,纷纷激动着站起来指着江夫人,破口大骂其贪婪到丧尽天良、泯灭人性。
只有穆厉庭一动不动地坐在原处,眼神深深地落在台上人的身上,那满眼的悲伤和心疼快要溢出来,内心灼痛到无以复加。
这时,温杳微微仰起头,手背用力将眼泪全部抹去,浸润过的眼睛干净明亮,她大步走到签字台旁。
“江夫人,那天在小佛堂,你念了十遍往生咒,八遍大忏悔文,真以为这样就能减少你的罪孽了?”温杳拿起桌上的合约,高高举起啪地一下子用力撕毁成两半,掷地有声,“你的所谓信仰真的很可笑,真佛不言,你便如此诓他么!”
江夫人大骇,瞪大眼摇摇晃晃倒退几步,突然,她手中珠串断开,佛珠纷纷散落,砸了一地。
接着,温杳抬手往大门一指,说:“算算时间,我说的见证嘉宾也该来了。”
她话音刚落,大门推开,几个身着制服的警察大步走来,停在江夫人面前,肃色道:“有人报案称你与多起重大的儿童失踪案件有关,经过调查确定你是本案的重大嫌疑人,请跟我们走一趟。”
这剧情峰回路转,在座一片哗然。
“原来你什么都算好了。”
“是的,当年要走我的夫妻,还有后来将我转卖去当童养媳的方家,已经全都被抓了,他们认了你们在孤儿院背地里的那些勾当。”
没想到,江夫人到这时了仍故意恶心她:“呵呵,你真是个狠的,他们好歹养过你几年,总有养育恩情在吧?你有了孟家做靠山就报警把他们抓了,也是个白眼狼。”
今天的对峙让温杳完全相信,这个女人根本毫无三观,“养恩前提是有恩,父亲在我出逃流浪时捡了我,给我吃穿待我好,还尽力帮我寻找亲生父母,这叫恩。你们做的叫偷、叫抢,无论是买还是卖都有罪过,你们谁也不比谁的轻。”
她继续冷笑补充道:“算了,道理只能跟人说得明白。你只要知道,这些证据加上你这些年其他项目上瞒骗大众的行径,已经足够让你蹲监狱了。而我,将不遗余力地找回那些孩子们,不断提交新证据,为你续上牢、房、费。”
至此,江夫人已无力回天,所有恶行彻底暴露。由于是重大犯罪嫌疑人,她被套上了手铐,神情恍惚地被带走。
走到门口时,温杳朝着她的背影,蓦地冷声问:“那天在江家,我问你什么是善恶,你滔滔不绝的时候,为自己设想过此刻吗?”
江夫人脚步狠狠一顿,最后也没有回头,踉跄着随警察离开。
慈悲的虚假面具之下掩藏着世间最深的恶意,你原本以为那是置身世俗之外的淡然,实则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恶臭。
人散去后,会议厅熄灯暗下,这个会场无比寂静,仿佛前不久的闹剧根本不存在,有三人坐在正中的座位上,周围空荡荡。
孟云翳和穆厉庭一言不发,消化着内心的情绪。而中间的温杳,她已经静静靠在椅子上睡着了……
第94章 抓捕
第二天, 温杳接受了警察局的传讯。
“你别紧张,我们只是按程序例行问话,需要你配合我们调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