禾衣听到她称赵霁云为“五爷”愣了一下,麦黄向来也是跟她一起称他为赵公子的,她看了一眼铜书,又对着麦黄笑了笑,“是呢。”话毕便低头在沸腾的热水里倒入食材,不过一会儿的工夫便起了锅。

只是禾衣将醒酒汤盛出来后,却没立即端着回房,只拿着调羹慢吞吞搅拌着,轻声说:“太烫了,晾凉才能喝。”

铜书脆声说:“娘子说的正是呢!”

如今快过年的天气,盛出来自然也不必凉太久的,禾衣也只是安静地站了会儿,便深呼吸一口气,端起醒酒汤折返回去。

赵霁云躺在小榻上,手背挡在额头上,闭着眼似乎难受的模样,他身上的衣衫凌乱,似乎是因着酒醉后的热意无意识解开的,那一具漂亮的属于男子的身体再次展露在禾衣眼前。

但这一回她无暇顾及那男子之美,只看到他白皙的胸口处的一片淤青。

禾衣心里再次生出愧疚的心思。

赵霁云听到动静,将手放了下来,睫毛一颤,朝禾衣静静看来,然后对她温柔一笑,朝她伸手,低声喊她:“宝儿,你去了好久。”似醉非醉的喟叹。

禾衣走过去,他便往小榻里面稍稍让了让,让她坐下,她顿了顿,坐下,将醒酒汤递过去。本以为赵霁云不会乖乖喝,却没想到他起身端过,很快喝掉,再将碗递给她,她接过后,他看着她又躺了下来,并将手心里的药瓶塞到了她手里。

赵霁云的掌心覆在她的掌心处,轻轻刮了一下,在禾衣有反应时,已经收了回去,乌黑的头发在他身后披散开来,白皙的胸膛,淤青的痕迹,酒醉后晕红的眼尾。

他是勾人心魂的艳鬼,禾衣早就知道了,但她却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她。

她也没问他是否沐浴过,便默不作声低头打开药膏的盖子,挖出一些来,倾身抹在赵霁云胸口的淤青上,手指的力道放松了一些,在他胸口淤青处小心揉按着,将药膏推开。

赵霁云看着她,带着醉意的眼里渐渐晦暗,他的喉咙里发出一声轻哼,低沉喑哑。

禾衣是成过亲的妇人,自然察觉出空气中的气氛,就如同她掌心里揉按开的药膏一样粘腻。

今晚是要发生些什么了,她只当是还恩,所以当赵霁云牵住她的手往下时,只垂下了眼,没有阻拦。

只是……事情有些不对劲。

禾衣费劲地抬起眼,先是将目光落在他松散的腰带上,再是鼓足了勇气往下看,只看一眼,她如被雷劈了一般,白着脸站起来。

赵霁云皱了皱眉,不满地看向她,似有些委屈,“宝儿……”

“赵霁云,你先去看看大夫吧,这似乎不太对,会死人的。”禾衣说这话时,文静的脸上是认真与惊惧,如此轻声喃喃着。

第70章 禾衣:“你直接来就是。”

赵霁云顺着方才的视线看下去,一时默然下来,他觉得自己许是真的喝醉了,竟是有些难以理解她方才的话,低喃出声:“看大夫?”

禾衣已经侧过身去,尽力将方才见到的场景从脑海中摒除,却实在冲击太大,难以忘却,她不由自主想起李齐光文弱的身形,她自然是没见过旁人,可赵霁云显然是不寻常的,他若和女郎睡,怕是真的会死人。

当初她和李齐光的初次让她吃了些苦头,好在后来他温柔又秀气,这事也没那么难熬,但赵霁云……这真的长得有些不对。

禾衣贫瘠的见识让她忍不住放柔了声音劝慰几句:“许是大夫能有办法,你好好去看一看,让大夫调理调理,你这般……不行的。”只劝慰到最后,她有些语无伦次了。

赵霁云却被禾衣说的“不行”两字震醒了,没有男子能听得了这二字。他一下从小榻上坐起身,伸手去拉禾衣的手,“我怎就不行了?”他喑哑的声音都有几分恼意。

禾衣下意识想甩开他的手,偏赵霁云向来力气大,这般攥紧了又哪里是她能轻易甩开的。

她尽量平心静气地说,声音都很轻:“你长得……就不太行,一般男子不是这样的。”

赵霁云都听迷糊了,他今日是喝了些酒,但不至于醉成这样听到这样奇怪的话,他皱紧了眉,“我长得……不太行?”他忽然笑一声,禾衣不知他想到了什么,只觉得他的语气冷冷的,带着些不可置信,“上京之中,无人说我赵霁云长得不行。”

上京,那代表着大楚最有见识的地方,如今禾衣说他长得不行,那便是说她没有见识。

禾衣没法否认,她确实没有见识,但是她听了这话,忍不住又想歪了去,实在是因着一些事,诸如那次来赵家听的那关于豆腐西施桃秋和贵族郎君的戏曲,诸如钱娘子说的世族权贵间那颇为放纵的交往,她以为赵霁云被许多人看过衣下风景,这般那般被人比较过。

她面红耳赤,忽然觉得他有些过于放荡,心里对他的排斥又多了些。

赵霁云到底是世族,不似李齐光只她一个人,身体也只她一个人看过。

艳鬼这般娴熟的勾引人的模样,不身经百战哪有这般姿态?

禾衣脑子里乱糟糟地想着这些,想到自己要跟着赵霁云,心情又低落了一些。

而赵霁云听到这被禾衣气恼了的脑子这会儿才回转过来,他挑了下眉,又往下看了一眼,再抬起头看禾衣时,脸上露出古怪的神色,“我这般,怎么就不行了?”

他又想起来刚才禾衣很莫名其妙地叫他去看大夫调理一事,忍不住笑了一声,心中忽的生出害羞与得意,低声说:“此乃父母养育,天生的,怎就需要看大夫了?大夫可治不了这个。”

他语调温吞喑哑,分明也就只在说看大夫这事,偏他慢吞吞地说,空气里都似乎有些不一样的气息在弥漫。

禾衣不习惯听这样的话,脸莫名有些羞恼的红,可她又说不出那直接的话来,只喃喃说:“小时我初学凿玉还不懂事,拿了那最大的铁锤去砸巴掌大的小玉料,那块小玉料一下就被砸了个稀巴烂,我爹因此揍了我一顿,下回我便知道了,不同的玉料,要用不同的锤子。”

赵霁云听她这样新奇的话,先是一愣,随即笑出声来,低沉温润的笑声越来越大。

禾衣被他笑得有几分尴尬,自觉自己刚才说的话许是有些过了。

但是她没忍住。

赵霁云笑得胸腔都在震动,他抬头看着禾衣,眼睛里都是笑意,他笑说:“我无病无灾,无须看大夫。”他顿了顿,凑近了禾衣,声音低了几分,“我……任谁见了都要道一句赵五郎乃上京儿郎翘楚。”

他的神色莫名有些得意,禾衣不懂这种得意,只被他一双醉了含笑的眼睛盯着,有些不适,忍不住说道:“是我乡下小妇没有上京女郎见识多,只见过李齐光。”

赵霁云忽然眯了眯眼,再联想自己之前说的话,忽然反应过来,生了恼意,“你以为我……”

禾衣那双水润的眼睛就这般看着赵霁云,赵霁云后面的话莫名说不出来了。

难不成告诉陶禾衣,他这金尊玉贵的身躯从未让人见识过,饶是沐浴也用不着侍女伺候?

就连陶禾衣都见识过李齐光,而他赵霁云一介世族郎君却没见识过旁的女郎,好似在她面前莫名矮了一等。

赵霁云想到这脸色又阴翳了几分,冷冷道:“李齐光那等病弱之躯如何与我这等精壮男子可比?若说有病需得瞧一瞧,你觉得谁才是需要瞧病的呢?”

禾衣听不得赵霁云这样对李齐光的轻蔑,呼吸急促了几分,道:“身子病弱不是二郎的罪过,你又何必嘲讽他如此。”

屋中旖旎的气氛,因着禾衣这话消失了个干净,赵霁云胸口剧烈起伏,连醉酒都装不下去了,只抓紧了禾衣,将她用力一拽,禾衣被迫倒向小榻,趴在他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