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禾衣起来时觉得身子已是好了许多,她尝试握了刻刀,感觉手腕已恢复了大半力道,便再不想耽误时间,重新去了厢房里。
麦黄一边嘟着嘴说:“娘子身子还没好利索呢!”一边在厢房里多点了两只火盆。
禾衣的脸色在这般猛烈热火之下也烤出了红晕,一洗前两日的苍白,她专心雕琢翡翠玉料,不搭麦黄的话。
她着急雕琢自然是有原因的,一来她想早日完工离开赵宅,二来则是她闲下来总会忍不住去想李齐光与许玉荷之事,索性让自己沉溺在琢玉里。
当天傍晚,麦黄又高高兴兴拿了李齐光写的信回来,禾衣迫不及待拆开读了。
读完信,她心中却有些惶然,半晌身子没有动弹。
李齐光在信中写了许玉荷一事,他说,他想将许玉荷从教坊司赎身出来,请赵霁云帮一帮,随后便让许玉荷在李家有个栖身之所。
栖身之所,若她没理解错,便是要让许玉荷成为那妾室?
否则,怎么算是栖身之所呢?
“娘子,娘子?”麦黄看到禾衣眼睛通红,竟是有泪要落下,立刻心慌慌,忙叫道。
禾衣此刻心情浑浑噩噩的难以言喻,她难以置信李齐光会说出这般话,可她也仔仔细细读过信,那温柔的字句,那熟悉的字迹,皆是李齐光的。
她还记得那回在赵家遇到许玉荷时他抱着她,她问若是许玉荷再来纠缠,他会如何,他认真说:“我无能为力。”
可不过才过去多久,他就还是要让许玉荷进李家吗?
“娘子,可是二爷身子怎么了?”麦黄以为李齐光身子不好了,所以自家娘子才这般。
禾衣低头用手背抹了下眼睛,“无事,取纸笔来。”
等麦黄备好了纸笔,禾衣提着笔却半晌没有落下一个字,墨水滴下来在纸上洇开一团墨迹,自然比她的眼泪浓。
好一会儿后,她换了一张纸,重新提笔写信,写完便让麦黄拿出去寄,而她则是去了厢房,继续在那玉雕上投注心神,防止自己多想了去。
这一封信却是在三天后才收到回信,信中李齐光温言软语哄着她,对她说着歉疚之话,说一切事宜等他归来再说。
她看了却是一夜未睡,睁眼到了天亮,眼睛红肿得不成样。
禾衣在麦黄起来前便穿衣去了厢房,在雕琢中沉溺了自己,暂时忘怀那些令她心中酸楚难言的事,只管将眼前事做好,待将窦千户的玉雕完成,回了家,便可仔仔细细再与李齐光说那许玉荷一事。
她再没给李齐光写信,只等着他回城来赵家接她。
禾衣的心中被玉雕与李齐光占据,自然也将赵霁云抛之脑后,她也躲着赵霁云,她想着弟弟的伤有一瓶那良药应该能好个七八了,自是不用再求赵霁云,便没出过院子。
她如此专心凝神雕琢,那玉雕完成的比预料中还早了几天。
禾衣恍然间发觉自己已是在赵宅住了一月余,而李齐光一直没来接她。
当初的那点赌气的心思早就淡去了,她心里只觉得几分委屈,只她向来温婉恬淡,这几分委屈也藏得深。
这日一大早,她收拾了一番自己,换上了来赵家穿的那一身衣衫,让麦黄去请了赵霁云来含玉院,为的自然是请他来看那一尊完成了的玉雕。
赵霁云几乎一月快没见过陶禾衣,明明就住在一院之隔,他硬生生憋住了,只等着陶禾衣来寻他,他要的是她心甘情愿。只他整日脸色阴沉,青川与青石在卫所办事时都缩紧了脖子大气不敢喘,钱娘子更是没敢出现过。
他收到城外许玉荷送来的信的这天,青川骑了马来卫所。
“五爷,陶娘子请你前去含玉院!”青川自觉这是个好消息,忍不住展露笑颜,高兴又急促地说道。
赵霁云在读许玉荷的信。
她信中说,李齐光病重,将归城。
赵霁云抬起头来,眯起眼儿笑得温柔,起身笑看青川,道:“我要沐浴更衣。”
第48章 “所以陶禾衣,你究竟是在装傻还是真的不知呢?”
青川向来知晓自家五爷爱美,每到一处都会有几辆马车运送衣物饰品,即便蜗居在这小小徐州城,所居之所总是备好足够的换洗衣物,即便是表面瞧着最普通的劲装,那衣料的暗纹,手腕腰间的配饰都是精致的。
沐浴所用的澡豆还有熏香,更是特制的。
他百无聊赖地等在卫所后面的小楼下边,只觉得今日五爷沐浴的时间似乎久了一些。
嘎吱一声,是身后略显老旧的屋门被推开的声音,青川忙回头,还没瞧见人时,他先嗅到的是一股清淡却又攥住人鼻息的香气,仿佛置身烂漫春日之中的味道,紧接着,他看到的是穿着一身雪缎白袍的五爷。
那白袍瞧着寻常,在日光照拂下,被风吹拂间却有浅银色的流光暗纹,斜襟处绣着紫藤花,清新雅致,腰间一根量身定制的白玉腰带,那是最手巧的玉雕师雕琢而成,衬得五爷劲腰挺拔。
青川眨眨眼,又抬头往上看,五爷那脸自然是俊美无俦的,微微笑起来的脸温润俊雅,半挽着的乌发如墨,只簪了一根玉簪。
那根玉簪是那日在陶家玉铺里问陶娘子要的那一支粉色桃花簪。
那般粉嫩的颜色戴在五爷头上不仅没有半点违和,反而是相得益彰。
就是……就是……就是五爷今日瞧着也太骚包了些。
“今日我瞧着如何?”赵霁云偏头笑温温问青川,瞧着心情颇好。
青川忙嬉笑着朝五爷道:“五爷天人之姿!”
赵霁云听罢笑,也不接着搭话,抬腿往外去,走向小楼这儿独开的一扇偏门,那儿已经有一辆马车在等候着了。
禾衣用过朝食便在厢房中安心等着赵霁云来,这一个月忙于雕琢,到了此时她一直被玉石占满的脑袋才有了空闲去想一想别的。
她手里捧着杯茶,垂眸想着李齐光。
自他寄来的那封温言软语哄她,说待他回来再说许玉荷一事的信后,她没再给他写信,可他竟然也察觉不出她那微妙的难得使的小性子,也没给她写过信。
甚至,这次他去书院的时间已经过了一个月,他竟是都没回来过。
自他们成亲后,他头一回这么久没有归家。